保护自己而死,或许自己今天随阿爹而去,阿黄就不会死;或许自己随亲生父母而死阿爹就不会死;或许,这个世界上本来没有自己,亲生父母还会好好的活着。既然已生无可恋,何不在阿爹坟前在挖一个坑,长眠于此,陪伴左右呢?
想到此处,主意已定,心头悲伤稍减,低头去捡锄头。
刚一低头,猛然间见地上摇曳的树影下尚有另一个人影静静的贴在地面,一动不动。
子夜。应天府。锦衣卫指挥使司。
蒋环走出锦衣卫“小仓库”,擦了擦手上沾的血迹,听着身后牢里传出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心满意足的长叹一口气,焦虑和不安才稍稍减退,无名之火消去,身体放松,内心趋于平静。不知道是否练功的功法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蒋环在兴奋或紧张的情形下,下丹田处会产生一种无法言说的无名之火,一点一点的慢慢焚烧自己的奇经八脉。这个时候,手下的曲意奉承不能消火,天香楼红阿姑小玉奴小玉仙的婉转呈欢,呻吟尖叫也不能完全解决问题,唯有自己亲手去折磨别人,看着他人在种种酷刑之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绝望的眼神,痛苦的嚎叫,才能让自己满足,无名之火才能消去。
当然,这一切别人永远不能从蒋环脸上看出。蒋环四十出头,身材高瘦,长着一张长长的马脸,颧骨隆起,面色清白,这张脸仿佛是一张面具,任何时候都是同样一副冷冷的没有喜怒哀乐的表情。一双眯缝眼似睁似闭,偶尔看你一眼,那摄人心魄的寒光能让人夜夜噩梦。
蒋环出生在浙东偏远之地一个小渔村,父母双亡后被应天府的富有的远亲收养。没几年,这家人家的成员因病或意外相继去世,最后老主人去世前留下遗嘱将全部家产留给了蒋环。蒋环遂成了这家的主人。蒋环主家后,大肆散财,结交权贵。不久,在亲军都尉府谋得差事。洪武十五年,朱元璋将亲军都尉府和仪銮司改制成锦衣卫指挥使司,蒋环摇身一变成为了锦衣卫的一名总旗。之后,蒋环由百户,千户,镇抚使,指挥佥事,指挥同知,一路攀升,终于在毛骧获罪被杀后成为了新一任锦衣卫指挥使。
锦衣卫原本有三项职能,守卫值宿,侦察与逮捕,掌管刑狱,其中大名鼎鼎的锦衣卫“诏狱”最令人闻风丧胆,后因怨声四起,民愤极大,朱元璋又担心锦衣卫滥用职权,遂于洪武二十年将内外刑狱从锦衣卫职责中废除,交由法司处理。但有时逮捕的人犯不能及时押送至刑部或大理寺,需要临时羁押,蒋环为此设立了秘密监狱,内部人戏称之为“小仓库”。
蒋环上任指挥使后一直没有放弃对吴王宝藏的追查。两年前,蒋环仔细研究了沈恒的过往细节,得只沈恒对某一黄酒情有独钟,遂对此酒的销售走向在全国范围内秘密监控排查,终于在今年年初得到沈恒的线索,立即安排其子蒋玉麟前往查看。蒋环对儿子蒋玉麟的武功计谋还是放心的,让为这方面蒋玉麟很向年轻时的自己。所有,蒋环放心让儿子出去办事。
蒋环的放心还有一个原因,这是个只有自己知道,连蒋玉环都不知道的原因:每次出门,蒋环都安排了“魅”秘密跟随,保驾护航。“魅”的潜踪蹑迹之技已至神鬼莫测的境地,如果他要躲起来,这世上就只有他自己能找到自己。
“魅”不是锦衣卫,“魅”不属于这个阳光明媚的世界,他属于另一个阴暗诡秘的世界。蒋环和“魅”同属于一个秘密“组织”,“魅”是一件武器,目前蒋环控制着这件武器,当然,蒋环毫不怀疑在“组织”需要的时候,或者自己没有完成“组织”的任务时,这件武器会在任何蒋环想不到的时刻割了自己的头。
蒋环的“上火”不是没有原因的,从得知沈恒的线索安排蒋玉麟去已经有半月时间,前期还不间断的收到蒋玉环的密报,最近三天丝毫没有消息,如果出了什么意外,“魅”也会把消息传来。“吴王宝藏”太重要了,不但朱元璋天天催办,也是“组织”下命令必须完成的任务。
另外,“组织”在几年前就制定了一个计划,该计划的目标是以颖国公傅友德,凉国公蓝玉,宋国公冯胜等为首的一班能征善战的军中重臣,通过各种手段打倒甚至消灭这些开国功勋,以达到削弱甚至整垮大明军事实力的目的。通过几年的安排布置,该计划已经到了应该收官的阶段,画龙点睛,就差这点睛一笔。可什么样的事件能让自己画出这一笔呢?想到这儿,蒋环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刚刚熄灭的“火”又一点一点从小腹处升起。
沈追星猛然回头一看,只见银狐叶媚正笑盈盈的站在面前。沈追星先是心中一惊,随即心定了下来,暗忖道:“我一个准备离开这个世界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眼角瞟向山下,见两点火光正快速折返上山,顿时明白叶媚让蒙里赤手持两枝火炬下山,制造两人下山的假象,自己偷偷折返查看,心想此女狡猾多疑,不愧“银狐”之名。想通此点,竟展现出一个心中释然,原来如此的笑容。
叶媚尚是首次见到沈追星。
悄悄上山后,叶媚静立于巨石旁唯一出口处,见到沈追星站立于坟前,心中一喜,果然如自己所料。心想此子年少,又无依无靠彷徨无助,当以花言巧语哄骗对方心甘情愿的随自己去漠北,如纯以武力,千里迢迢,会很麻烦。想到这里,注意已定,只要是男人,无论老少,在自己面前都会变得听话,叶媚对此充满自信。
见沈追星转身过来,叶媚用心打量。顿时眼前一亮。
只见这个少年身体看似瘦弱,但骨骼匀称,四肢修长,额头高高隆起,一双明亮的眼睛尤其引人瞩目,透过那纯净清澈的眼神,让人联想起中秋的明月,又或是深邃的星空。
叶媚心中微微一荡,同时心中暗想我这是怎么了?控制好情绪,叶媚款款向前几步,笑道:“我叫叶媚,不知小哥怎么称呼?”
沈追星见叶媚走近,往后倒退了几步。悬崖就在后方不远处,猛烈的山风吹起沈追星衣袂,猎猎作响。
沈追星对叶媚摆出一个停下的手势,见叶媚见机止步后,道:“我叫沈追星,我爹是沈恒。谢谢你埋葬了阿黄以及没有动我爹的坟。你们所要的东西我爹从没告诉过我,自然是无可奉告。”转眼又看了一眼阿爹的坟,回头继续道:“现在所有的亲人都离我而去,我已生无可恋,即使真有什么秘密,也让我一起带走吧!”说罢,转身向身后悬崖奔去。
叶媚发觉不好,忙解开腰缠长鞭朝沈追星卷去,眼看就要卷住沈追星双腿时,沈追星竟轻轻越起,脚尖滑过鞭梢,手臂张开,人似大鸟一般,飞落悬崖。
黑暗迅速的吞没了他的身影,只留下叶媚失魂落魄的站立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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