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双眼闪烁着泪光说道。
“上万人的性命。我娘子,你看着吧,安德城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如果还不警醒,后面死的人将是安德县城的数十倍,上百倍!”
“相公,想不到你的心,真的好狠啊。”
“娘子,这是因为我知道,而今的大顺,就像一栋表面上富丽堂皇,实际上却四处透风的楼阁。外面还有一圈穷凶极恶的强盗在虎视眈眈。”
“楼阁里的人,不是醉生梦死,就是麻木不仁。不用鲜血洗刷他们的双眼,是看不清这个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
看着压低着声音,却依然藏不住心底激愤的相公,玉娘觉得他突然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可仔细一想,又仿佛没有变,只是把平日里一直积压在内心深处的情绪,今晚像火山爆发一样,悉数迸发出来了。
“老爷,安德城百姓是无辜的!”
施华洛从屋里冲了出来,厉声说道。
“哪里的百姓不是无辜的?”岑国璋反问道,“江州城十万军民不无辜吗?洪州城、富口县、泽洪县,你说说,哪里的百姓不无辜,可以派去送死!”
施华洛哑口无言,冷冷地看着岑国璋,过了一会,冷笑几声说道:“佛云,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我们岑大人却说,你们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站在一旁,一脸大义凛然,一个劲地叫别人为国尽忠,这种人会招雷劈的!”
施华洛的话,就像一把刀子,扎在了岑国璋的心口。
他瞪圆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施华洛,面目如此的狰狞恐怖,仿佛全世界的痛苦,全汇集在那一张脸上。
玉娘被惊得脸色苍白,屋里的白芙蓉更是吓得缩在了被窝里,抱着大姐儿瑟瑟发抖。
唯独俞巧云,不知何时飞到了屋顶上,抱腿坐在明月下,慷慨唱道。
“颈血溅干将,尸骸零落,暴露堪伤。又首级纷纷,驱驰枭示他方。凄凉,叹魂魄空飘天际,叹骸骨谁埋土壤。堆车辆,看忠臣榜样。枉铮铮自夸鸣凤在朝阳。”
声音高亢清丽,虽然没有老生那份雄厚悲凉,但是却唱出了另一种凄厉悲愤。
听到这里,岑国璋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上,双手在地上狠狠地捶打着,嚎啕大哭。
“我只是想让熊百鸣死守安德城,为我们争取几天时间。我没有想到,这些混蛋如此没有人性,居然屠城!屠城啊!都是一省的父老乡亲,说着一样的方言,这些混蛋居然下此毒手!这些混蛋,竟然如此没有人性!”
岑国璋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恨得是咬牙切齿差点牙根都咬断。
玉娘站起身来,走到跟前,紧紧地抱住岑国璋的头。
此时的岑国璋,依旧跪在地上,脸紧紧地贴在玉娘的怀里,哭得就像一个婴儿一般。
施华洛站在旁边,默然无语。
或许岑国璋从未想过让安德县城的百姓为大顺朝尽忠,只是让他们跟着熊百鸣抵抗几日,等熊百鸣身死殉国,他们再投降就是。
不管谁做皇帝,都得有人种地交皇粮。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石万虎居然下令屠城。叛军还没杀出豫章,在家门口就敢干出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这些家伙丧心病狂到了这个地步!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难怪老爷这么伤心!不管给自己找了多少个高尚正义的理由,他终究过不了内心良知的那道门槛。
看着泣不成声的岑国璋,施华洛心里刚刚聚起的恨,已经消散,剩下的只有痛惜。
7017k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