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过,穷卑者究竟是何意?一定不止是它字面的意思。
还未等宁永学对元庆双腿开枪,十条节肢已扭动着把元庆抛了过来,肌肉不停抽搐,散发出恨意。那空洞的大口深处一片黑暗,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这一幕跟假白尹扑着他穿墙的姿势实在太相似,惊得宁永学后退了一大步,直往一侧躲避。
这时一道强光忽然从拐角射出,照在元庆头顶天花板的阴影上,竟是白尹举着探照灯步入现场。
不得不说,探照灯亮得可怕,差点把宁永学都给晃瞎了。
元庆立刻坠落,失去牵引的力道。可见阴影在强光中蜷缩,边缘的轮廓黑雾弥漫,不停消失,阴影下的身躯也如一沓燃烧的纸页,片片发黑蜷曲,往上升起,化为乌有。
与此同时,那些血红色节肢还在半空中徒劳地挥动。
白尹咬牙举着探照灯往前走。她脚步趔趄,手上也划了些豁口,似乎和焦急翻动倒塌的货柜有关。她把光线对准不停收缩的影子,脚步停下,视线朦朦胧胧地转向宁永学。
“小心后面!”顾全大吼,但岑寂歪曲的肢体已经从货柜间隙探出,跟顾监察、跟秃子纠缠在一起。
他抓住他们的肢体和身躯,用力捏紧。
岑寂的阴影从库房外侧出现了,——它绕了个不同的方向,明显是要元庆当饵。
生前生后都是好兄弟,嗯?
“我该怎么”白尹又咬出血了。
“别乱动。”宁永学摇头,“紧贴墙壁,灯光对准前方,罩住影子,别关注身后其它任何事。”
“不能这样!别让影子穿过人体,会发狂的!”顾全一边撕扯身上的节肢,一边高声大喊。
“站在那里别动!”宁永学嘶吼,“保持你手臂的姿势,英雄小姐!要是影子跑了,我们就全完了!”
宁永学抬枪瞄准白尹身后,向前迈步,子弹跟她擦肩而过,在影子身上打出一个窟窿。依旧是迅速的填补,不过至少阻碍了片刻。
他越过她身侧,不停开枪,击碎它栖身的地板、货柜和墙壁,迫使它填补自身阴影的速度比受伤更慢。它在枪击中不停后退,但是步枪的弹匣也在减少,要不了多久就会空空如也。
他得思考。
要她举着探照灯保持移动,不仅不被岑寂的影子追上,胳膊还能不颤抖,从始至终都让光线罩住元庆的影子——这事可能吗?
不现实,她站在这地方已经非常勉强了,神经差不多蹦成了一条线,随时都会断裂,不能赌她还有精力考虑更多威胁。
那他接过探照灯,让白尹来对付身后的影子呢?
这更是胡话,先不论她能不能对付得了。等影子掠过正和岑寂的节肢纠缠的监察、秃子,他们兴许就要面对两个发狂的活人、一具诡异的尸体和一个怪影了。
选择实在太少,只能硬着头皮上。
宁可相信自己,也不相信别人,这种程度的谨慎,兴许就是他这类人的处世之道。不过,至少可以把话说好听点。
“这段梦要怎么做?”白尹在他背后紧紧握着探照灯,一动不动,“我实在需要一个答案。”她低声问道。
宁永学继续开枪。
“不错,至少你还记得请教我。”他用开玩笑的口气说,“那么,请你把胳膊往前伸,别超过自己的上身,两条腿也合拢,脊背往后靠,直到你确认身体轮廓和我重合,不会被你身后的视线看到哪怕一点。当然了,后脑勺也要抵在我背上。就这样,一动也别动,直到探照灯里那片影子消失,都请你一直保持。”
“你想做什么?”她低声问道。
“保护探照灯吧,我想。”宁永学扔掉弹匣空空的步枪,掏出土炸弹,在手里掂了掂,“万一让我们唯一可靠的工具坏了,事情可就麻烦了。可惜我平时吃得太少,要是有顾监察的体型,我兴许还不需要这么叨唠。”
“在那之后呢?”
“把身后那个四分五裂的影子也消灭掉。”
“你自己又如何?”
“劳累你给顾监察多做些解释,另外这次可别下手太狠了。”
“你的语气还是没法让人没法信任一点也不庄重肃穆。”
“你们两个,能卧倒就赶快卧倒!”宁永学高喊着扯掉保险。
顾全的眼睛瞪得比他刚才见了影子和怪物还大。“土炸弹,你是从哪儿——先卧倒!”
“我就知道他是个疯子!”秃子发出更加绝望的嘶吼。
封闭场所,过道很狭窄,影子退的不算特别远,不过,他的土炸弹威力也不算很强,只要别往元庆那边扔,就不会把在场诸人全都一锅端掉。
振荡不大需要防备,但是尖锐的破片非常麻烦。白尹紧紧贴在他背上,没有多言,也没有异议。
她当然会那么做,反正大喊着阻止也不是她的性格。
爆炸产生了,声音震耳欲聋,火光则几近凝固。也许人在思维特别紧张的时候,就会觉得时间流逝特别慢。眼前的一幕仿佛是用慢镜头观看爆炸。
说实在的,生理性的危机感不大好克服,特别是发现破片正往自己身上飞的时候。
自己做的炸弹,结果第一个炸的是我自己?真有我的。
影子在火光中破碎,大块破片穿过硝烟,刺入他胸骨、肚腹和张开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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