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然后再次睁开,一切广阔的视野包括附近血管脉络都消失不见,仿佛此处不过是两条诡异的断臂,再无任何异样。
他连忙擦拭眼帘,抹下大片血泪,只觉眼珠发痛,难以忍受。
不久以前的问题又回来了人死了,而我需要规避责任。
这事稍嫌复杂,毕竟他是唯一的旁观者。
宁永学实在有些头疼,现在他意识晕眩,刚流过血泪的眼睛隐约作痛,视线还有些发黑,难以集中精神思考现状。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极其浓重,还带着一股子先前嗅到的诡异甜香,仿佛馥郁的花香扑面而来,令人肠胃翻涌不止。
还好他没吃过饭。
宁永学一时间不想考虑是什么弄没了审讯室的监察,但黑色血管一定是某种延伸出去的诅咒。坐在自己对面的家伙已经在诅咒中死了,像一个炸开的感染源,瘟疫已经扩散出来,很快就会感染一些东西,把这安全局变得极不正常。
眼下监察仅剩的遗骸只有桌子上两条断裂的手臂,其中,右臂的手腕图案已是空空如也,咬着六枚尖牙的眼睛也完全消失,连一点痕迹都没法找得到。
倘若他能站在一个置身事外的地方把眼下一幕加以记录,其中阴郁的技法和绝妙的构图一定能令报社编辑惊叹不已。
如此想来,自己还能得到一笔不斐的报酬,足以支撑他好几个月的房租?
可惜,这只是假设,他很难置身事外。
事情发生以前,审讯室里只有他们两个在独处,事情发生之后,审讯室里就变成了他和两条手臂的独处。
灯光依旧阴郁,令人发忖的死寂像蜘蛛网一样笼罩过来。袖筒挽起的手臂就搭在黑色金属桌面上,两条胳膊的皮肤都粗糙蜡黄,双手已经不再动弹,彻底僵死了,手指也逐渐张开,失去肌肉和骨头的束缚。
血像许多条剥了皮的蛇一样从其撕裂的断面游出,汇成汩汩血泊,在灯光下反照着红光,烘托得这地方越发诡异。
仔细辨别之下,宁永学发觉,手臂的断裂处都在肘部,断面称得上是皮开肉绽,像是给无形之物斜着咬了下来。
换句话说,除了架在桌子上的两条手臂,监察的整个身躯都给“吃”了下去。
事情似乎能勉强构建出一个轮廓了。在地下墓穴某处,徐良若碰了什么东西,因此他身患诅咒,噩梦缠身,即使离开墓穴,他身上的诅咒也未消散,一步步加深,最终导致他离奇死亡。
在自己进来以前,审讯自己的监察已经接手了徐良若死亡的现场,诅咒自然像瘟疫一样感染了他,使他神志不清,身患躁郁,精神也变得不像正常人一样稳定。
如果诅咒是人为的,那枚印记的目的兴许就是逼疯并献祭一系列无辜者,满足某种邪恶仪式的条件。
眼下自己在审讯室看到了阴影,目睹了牺牲者,还借用窥伺看到了从死者手腕延伸出去的诅咒的具象化。
再联系安全局监牢的一大片黑暗,似乎这个仪式已经到了关键的节点,很快就会完成,而操纵仪式的人也可能潜伏在监牢里。
思索间,敲门声急促地响了起来,多少令他情绪紧张,还有了些不合时宜的期待感。
假如告诉宁永学警局里已经只有自己一个活人,外面是个无法名状的恐怖怪物正敲打铁门,兴许这是个符合气氛的故事展开,构思相当经典,不过稍嫌老套。
那么另一种可能又如何?假设某个一无所知的巡逻员敲门来叫上司,然后推门而入,看到他和两条断裂的手臂,事情会怎样?
一样糟,也许还更麻烦。考虑到自己的构思和臆想故事差不多,叫人相信自己一定是痴心妄想,送进疯人院的可能还更大些。
究竟是肉体性死亡比较麻烦?还是社会性死亡比较麻烦?
宁永学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老胡,回话!”外面那人叫道。
他依旧沉默不语。问话声很平静,多少带着些不耐烦的语气,不过没什么恐惧。
显然,意外只在他身处的地方发生,或者,只和这位“老胡”有关,安全局其它人都不知道情况。
“老胡,局里在找你!”
语气更加焦躁了,似乎到了忍耐的极点。
宁永学整理了一下思绪,先把椅子无声放倒,然后自己抱住脑袋,在墙边蹲下。他摆出恐慌的表情。他一边装模作样地撕扯头发,一边往远离断臂的墙角瑟缩。
若不想受牵扯,他最好不要在不合适的场所表现出不合适的冷静。自己一些异常的心理状态绝非寻常反应可以概括,放在眼下的环境可能会出大麻烦。
“我他妈在叫你!你没听见吗!”
刚摆好姿势,铁门就被猛得拽开,比他以为得更粗暴,除此以外,竟然还有阵阵厮打和争吵声响起。
宁永学一时间有些发愣,稍后他就猜出了现状。
内务部人士冲着我来了,但他们和安全局起了冲突。
事情刚好连在了一起,宁永学想,这算是惊喜吗?虽说不足以完全满足他的期感,可也相当奇妙。
现在的问题是,内务部和死去的监察一定有关联,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提前把自己塞进来。这事不合规章也不合常理。从他们拿自己投石问路这点来看,内务部的家伙一定不怀好意。
那人正在怒不可遏地高喊,堪称声嘶力竭,其中察觉到异常之处后定要看到真相的情绪异常明显:
“你越界了,内务部的狗!审讯室里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胡人呢,为什么他不吭声了?我要是知道你们干了什么,我先剥了你们的皮!”
“你不能进去,白监察。”有个女性相当公式化地、或者说无动于衷地提醒道,“审讯室现在不归安全局管了。”
是她?
“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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