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多少给个笑脸罢。”
师兄陈皋一面在摊上对主顾陪笑,一面在冷目青年耳边低语:“这群女居士买东西是冲你来的……都是大主顾,师弟,师弟,醒醒。”
神游天外的吴奇缓过来,熟练地挤出一个笑。
众女子见他脸上坚冰融化,一个个也眉开眼弯。
“道长还是笑起来最好看,配这玄青道袍,当真是仙气飘飘。”
“小道长似心怀困恼,不如约个时间说与姐姐听,姐姐给你排忧解难。”
“道长年才弱冠,涉世不深,你这坏女人可别乱动心思!”
“你血口喷人,我这是姐姐对弟弟的关心,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别吵别吵别吵,这里聊天重要!据说观里都是火居道士,小道长你有无婚配?修道极耗银两,恰好姐姐我有一小姐妹,容姿秀丽,温雅贤良,家里颇有财资,是个良人。”
“你说的那个小姐妹,是不是你自己?你都被你父许了人家,竟然还想在外拈花惹草,真是有辱斯文。”
“姐妹们,买东西就买东西,不要互相攻讦,让人看笑话呀。”
“嗬,敏姐姐你不买胭脂不买布,每次精心装扮,让小道长给你插簪、戴手镯,什么心思路人皆知……小道长可千万小心了,她那人前端庄模样可最会骗你这样的俏后生。”
……
女主顾们围了吴奇一阵嘘寒问暖、争风嬉闹,过够嘴瘾后才三三两两离去。
摊位上,竹器已售罄。
师兄陈皋拨弄袋子里的一枚枚铜子儿:“六十六、六十八……九十七文钱!师弟,今日收成不错,看来本月有机会赚一千五百钱。”
他乐呵呵地将钱袋子系紧,塞进道袍怀里内搭,又轻轻捂了捂,这才放下心来。
吴奇结束微笑营业,收起摊架:“师兄,我去城外东庙走一趟。”
“又去炼气悟道么?”陈皋将摊架折叠纳入背箱,用绳子将箱系在背上。
吴奇点头。
“同去。我先买两个馒头,免得待会儿饿了。”陈皋拉了拉肩绳,对此见怪不怪。
修行一途各有机缘,彼之大道,吾之旁径,难以复刻。
师兄弟一路从东市出了蜀县,沿马道翻过一个斜坡,从分叉羊肠小径朝北,隐入山林。
未时太阳偏西,不冷不热,凉风飒飒,正是一日中最舒服的时刻。
“师弟,生意是生意,不要介意……如今观里财粮紧缺,每位弟子都需设法赚取银钱,修行不易,财侣法地,第一个就是财啊。”
陈皋踩得落叶哔啵作响,苦口婆心道:“让师弟你出卖外相,也是不得已为之……不过师弟你放心,卖得终究是手艺,师兄绝不让那些女子碰你一根汗毛。”
吴奇平视前方,倒不在意。
赚钱嘛,生意,不寒碜。
他脑里在想别的事。
到这世界已有五年,吴奇已融入了全新身份。
此地为婆娑世界大唐境内,十道之一,剑南道益州成都府蜀县。
这与吴奇印象中的大唐既有相似,又有不同。
相似之处在于,地理、环境、文化风俗基本一致,民风开化,大唐子民尚武骁勇,女子热情奔放,世俗约束较少。
不同是,大唐境内妖魔鬼怪出没频繁,和普罗大众交集甚多,其中被称之为“幽”的天鬼最为凶险。据说因古仙补天失败,幽从天缺处钻入九州,引出众多厄难。
儒释道三教承古仙道统,派修士赶赴各地,辅助大唐监幽卫应对以幽为首的恶性妖鬼,如今已是常态。
吴奇今年才满十七,是三流道门浮云观里一入室弟子。
他身份不普通,为观主吴道继之孙,可惜生来就是截脉封魂之体,练炁修行事倍功半,修道之路艰难无比。
除去先天缺陷,吴奇自小自闭,沉默寡言,成日不是修行就是沉迷书籍,与众师兄弟交集甚少。
唯一不幸中的万幸,他继承双亲清隽姿容,生了副好卖相,一年一岁长大,越显器宇不凡。
可修行一途终究是看修为和实力,吴奇哪怕是观主嫡孙,也和其他炼气期弟子一样,打杂清扫买卖都得干。
与他同行的师兄陈皋,今年二十五岁,聪明伶俐,懂人情知事故。观主吴道继刻意安排陈皋和吴奇一道行动,以照拂吴奇一二。
吴奇与陈皋,每隔三日在蜀县东市摆摊,卖浮云观道士们以竹所制之器具,小有笔筒、竹扇、竹笠,大有竹席、竹帘、竹屏风,以补贴观内各种开销。观内炼气期弟子都做这事。
作为降魔六宝之一,竹能驱邪逐魔,又形体精巧,文韵清雅,不仅深受达官贵人喜爱,贫苦大众也愿花钱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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