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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算是认识了。
为了巧立名目,更为了防止人多眼杂,陈有德在他身上打起了歪主意。
他要求木匠改头换面,不要在外面走街串巷了。
而是专门干一件杂事,那就是做木头人。
陈有德答应每个月给他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文。
这比木匠走街串巷,到处吃百家饭要强得多。
木匠自然也就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了,而且也没有让陈有德失望。
木头人造起来其实是非常精巧,只要触发机关,木头人就能自动走路。
但是,这木头人有一个致命弱点,就是怕火。
也就是说,再结实的木头人,只要遇到火,就会分崩离析灰飞烟灭。
其实,这是陈有德有意为之。
“听说,这家伙最近吞了不少官银,就藏在这关内,你何不去揭发他?”王食又撺掇道。
官银通常都有官方印章,根本就没法在市面上流通。
在这一时期,市面上流通的是太宗皇帝时期铸造的铜钱。
不仅仅在大唐的国境范围之内使用,有些铜钱甚至带到了遥远的西方。
在今天西方的某一些博物馆里,都能够看到大量的贞观通宝。
“这不太合适,因为私藏官银之事我也有份。到时候,他如果把我咬出来,就麻烦了!”
看来,这家伙还算得上是有点自知之明。
有些事是可以干的,而有些事是绝对不能碰的。
“明府说的是!”
“你要知道,当今朝堂之上,有很多酷吏。这些酷吏整人的法子,你恐怕听都没听说过。”
武则天很喜欢使用酷吏,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来俊臣。
此人在得势之后,专门组织过几百名无赖到处揭发告密。
他发明了很多刑具,采用刑讯逼供的方法,整死了很多人。
所以,在武则天当上皇帝的前后,整个官场之上都很害怕。
“明府,我听说过。来俊臣发明了一种非常可怕的酷刑,就是一只很大的水缸,然后叫人坐上去,水缸下面烧柴火!”
“这叫请君入瓮。”
“对,请君入瓮。”
“太吓人了。”
“你有什么法子?”陈有德反问道。
“要说法子,并且又不连累明府的,就有几个!”
“什么?“”
“听说,张怀德的大老婆是前太子李建成的后代,是外孙女。”
“还有这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太宗皇帝李世民在玄武门之变中,把他哥哥的几个儿子全部都杀了。
包括安陆王李承道、河东王李承德、武安王李承训、汝南王李承明、钜鹿王李承义。
只剩下几个女儿幸免遇难,都只做了小小的县主。
“你和张怀德好歹也算是场面上的朋友,难道你不知道他大老婆的事?”
“女人很少抛头露面的,我和他都是谈公务上的事,私事很少涉及。再说,他也不了解我的情况。”
“明府说的也是,明府天天在公堂之上审案,回到后院,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娘子,和你一起共度良宵。”
看来,男人有钱就变坏也不一定,有权更能够使男人变坏。
“你越说越离谱了,你给我嘴放牢一点,要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这种事,对于他一个官场体面人来说,是必须要维护自己形象的。
因为作为一个父母官,对辖下的老百姓必须要保持良好的形象。
王食吓得吐了吐舌头,点头说道:“好的,咱们把这次干完之后,就再也洗手不干了!”
“这次要干就干大点的。”
陈有德的心情有些复杂,但是他不希望把事情搞得很复杂,最好是点到为止,留有足够的余地。
“是的,明府!”
“我跟你说,木头人大有来头。你觉得,凭我这个小小的县令,有这么大胆子去做木头人吗?”
“那明府的意思是?”
陈有德竖起食指,往上顶了一顶。
“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明白,这是天意。”
不过,王食哪里知道,这里所谓的天意,其实就是唐朝最高层的一种暗示。
而接下来,唐朝发生的一系列重大改变,就和这有关系,这就是所谓的天意。
木头人大量出现,甚至会拦路抢劫。
这都会成为最高层阴谋家自导自演的天意,最后促成武则天当皇帝。
这个时候的武则天,已经有取而代之的想法了。
因为高宗皇帝有头痛的毛病,只要一头痛就没法正常办公。
这时,武则天就逐渐地接过了权柄。
高宗皇帝即使心不甘情不愿,也无能为力!
这个女人非常有野心,她通过自己的耳目,四处散播各种各样的所谓祥瑞。
当然,也包括各种各样的凶兆。
不管是凶兆还是祥瑞,都是指向一个目的,那就是促成她尽快上位。
可见,人心不足蛇吞象。
即使是做了皇后也不满足,下一步就是皇帝了。
当然,这一点陈有德并不知道,只是他朝中的一位同乡好友指示他这么做的。
这位所谓的同乡好友,在十几年之后推翻武则天的神龙革命之中,发挥了重大的作用。
但是,具体这么做的原因,好友也只是告诉他,可以多找朝廷要一些银两。
由此可见,为了找钱,也算是拼尽了力气。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
在唐朝,对于已经掌握了一定权柄的人来讲,如果说不想发财是不太可能的。
尽管还是重本轻末,但是钱毕竟是好东西。
据说,在当时洛阳有个巨大的仓库,时为含嘉仓。
从隋代开始,含嘉仓就是国家最大的粮草物资转运基地,在唐朝更是如此。
里面有吃不完的粮食,一直到近代还有人在里面找到可以种植的粮食种子。
这里也产生过很多硕鼠!
当时岭南地区的广州,已经有了历史上第一个海关。
海关的主要作用,就是向来往的蕃商收取船税。
这些蕃商打着朝贡的幌子,有一部分在当地开展交易,剩下部分就是北送长安作为朝贡品。
然后,换取朝廷的赏赐。
通常赏赐的价值超过贡品几倍,甚至十几倍!
因此,这是一种非常畸形的贸易方式。
几千年来的朝贡贸易,基本上就是如此运作的。
作为川陕交通要道的散关,就是这一重要的关口,来往的胡商,他们也是有着同样的故事。
所以说,张怀德、黑山老妖和陈有德之间的商业互吹,就是这个意思。
彼此互相利用,互相勾结,可以达成临时同盟。
但如果时间一长,彼此之间有了矛盾的话,恐怕后果就很严重了。
他们毕竟是一条藤上的蚂蚱,彼此之间利益勾连。
其实话说回来,陈有德毕竟也是个地方父母官,不敢过于造次。
“那些铁勒新娘,他们的老公真在关城外自杀了?”陈有德问道。
“听说是如此,张怀德送的帖子上是这样写的。”
“那好,我让你偷偷去查查。如果这事是假的,咱们就参他一本,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是,明府!”
“我叫你贪色?”
主仆两人,贼笑不止。
唐朝政府虽然对官员的私德并不十分关心,但是事情闹大了,也就不得不处理。
“明府,他那个义子,也是来历不明!听说就是这两天的事!我听看门士兵们说,他没提交公验,就被放进来了。想必这里有受贿的情节!”
赵勇和张小斐两个人穿越到散关,的确是贿赂过守城的士兵的。
尽管只有小小的几枚铜钱,但这足以作为呈堂证供的物证了。
“如果真有这事,也应该是被那些看门的士兵们搜刮了。”
“不过,我们可以把屎盘子扣在张怀德的头上!”
“你小子跟了我这么久,算是学聪明了。”
唐朝虽然法律有了进步,但如果还有需要,也是可以连坐的。
通常村里如果出了土匪,村民们也会跟着遭殃。
“还是明府英明!我听说他那狐朋狗友,黑山道德私自拐了很多幼童!如果事实成立的话,按照唐律当斩!”
“你不要说狐朋狗友了,我也是他的狐朋狗友!”
“明府,我说错话了,自己掌嘴!”
说完,王食就“噼噼啪啪”地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看来,做狗还真的是挺下贱的。
如果主人不开心了,那就要自残。
“好了好了,也不怪你。以后在我面前说话要注意一点,不要没大没小的。”
“是,明府!其实咱们可以真正拿捏他的,是他偷偷地和黑山道德勾结,在关口吃拿卡要!那些过路胡商苦不堪言!咱们衙门的状子都放了一箩筐,要不咱们在这上面动动脑筋?”
陈有德摇了摇头,说道:“做人要留有余地,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走这一步。再说这事对我们来说也是有好处的,是一条不可多得的财路。如果把这事给堵住了,那我们喝西北风去?”
“是,明府,我记住了!”
如此看来,这说明陈有德还有最后一点做人的底线。
并不希望和张怀德之间的关系彻底搞僵!
马车行走一阵,陈有德有些饿了,他又埋怨了几句。
“光喝点茶,顶个鬼用!”
他们一行几人肚子饿得咕咕叫,临时又没带上吃的。
作为俗人,自然很想找个地方解决一下。
除了王食之外,其他衙役连走路的力气都快没了,一个个都东倒西歪走不动路,更别说敲锣打鼓展示陈有德的官威了。
不过话也得说回来,在这黑灯瞎火的驿道上,敲锣打鼓的确实是挺怕人的。
就在这时,驿道拐角之处,出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酒肆。
一张写有巨大“酒”字的幌子,在黑暗之中迎风招展。
不过,幌子看起来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随时准备向他们扑过来。
王食一见,不由得大喜。
“真是瞌睡送来枕头,明府一路劳累,何不在此暂时歇息一下?”
陈有德也感到有些奇怪,这家主人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晚上还敢开张。
据唐朝的规定,在晚上是不允许有任何商业活动的。
当然,在长安城之内,是另外一番景象。
明面上不允许开,各个坊间的门是关了,但是坊间之内各式店铺照样还继续开。
时常,还通宵达旦。
这种本末倒置的法律,其实是根本就没法真正实行的。
在这荒郊野外,更是如此。
此时,饥饿难耐的主仆也管不了什么法律不法律了。
法律是人定的,但是人的命只有一条。
该怎么样,还得怎么样!
陈有德假意怒斥了一番,就连忙吩咐到王食把车停好。
“我要吃点东西垫肚子,真是饿死了。”
于是,王食连忙吩咐马夫把车停好,然后恭敬地将陈有德扶下车来。
其实,张怀德也不是重色轻友之人。
今天,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大喜之日。
这种特殊情况,换了谁也没有办法。
这个时候,有个店小二应了出来。
看到是官车,下来的正是县令,吓得连连叩头道:“原来是明府,欢迎明府!”
“博士,给我上点好酒好菜,我饿坏了。”
不明就里的人,会惊讶于陈有德把店小二叫博士。
但是,在唐朝的时候,店小二就是叫博士。
在酒肆之中,或者是其他的场所。
只要有店小二的地方,都是称呼为博士。
博士来博士去的,和后世有很大区别。
据说,近代有一位留洋的博士,就一口气得到了几十个。
当然,唐代的博士除了指店小二之类的人物,还有从事低级技术工作的人,真是太搞笑了。
“好的,明府请就座。”
说完,博士把他们引进摆放有一张宽大台面的客房,旁边有几只整齐放置的软垫子。
陈有德往垫子上跪坐了下去,顿时觉得很是舒坦。
“你们这坐垫,怎么如此松软?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博士一愣,就连忙恭恭敬敬地答道:“这是咱家人亲自制作的!”
“是吗?到时候能不能卖我几个?”
之所以说卖而不是说送,这其实很有讲究。
对于他们这些有一定地位的人来说,通常来讲是不能随便找别人要的,只能说买。
当然,明白事理的人怎么可能会让官老爷买,当然是白送了,巴结都来不及。
“好的,明府。改天就给府上送过去!”
“听说,你们这里最近出了很多怪事?”
陈有德这一招,叫做投石问路。
他很想知道,最近的民意如何。
因为太宗皇帝就非常重视民意,他们这些做官的或多或少也受到影响。
小博士一听,连忙点头道:“是,我们这里最近很不安分,山上有很多打劫的!”
“是吧?打劫的?你们干嘛不报官?”
“我们不敢,因为我们这只是小本生意,也不敢随便得罪人!”
“还有这种说法,不能随便得罪人?这么说,你是认识打劫的?”
“那也不是!”
“那不是,又是怎么了,难道和你有关系?”
“博士不敢说假话,和我没关系。因为来往的胡商和老百姓,都要在我们这里临时打个尖,我只是听他们这么说。”
“原来你不是亲眼所见!”
陈有德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现在就想营造这种恐怖的气氛。
只有营造出恐怖的气氛,在社会上得到了大范围的酝酿。
就能借助这种气氛造势的结果,顺理成章地找朝廷要人、要钱、要粮了。
这就是官场社会,官官相护都是一样的道理。
当然,官员之间的挤压,还是非常严重的。
他和张怀德彼此之间口称是朋友,但是彼此之间也是互相提防,互相利用的。
不过多一会儿,满满的一大桌菜肴就摆满了。
“明府,这是冰皮奶葡萄,是从西域运来的!”
“好东西!”
“明府,请好好的品尝。这是西域葡萄酒,这是……”
“好了,我不想听,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吃。”
王食也问道:“对,还有好东西没有?”
“还有一壶浊酒。”
“行了,我这里有葡萄酒,喝着就行了。”
当时,从西域也运来很多美食。
在沿途各处馆驿之中,经常用来招呼来往行人和客商。
狼吞虎咽一阵之后,陈有德有点饱了,他又想起了什么,把小博士招呼了过来,问道:“你们主人在不在?我有话要问他!”
“主人?我们主人已经歇息!”
王食狐假虎威,呵斥道:“放肆,明府在此,还不赶快叫你们主人出来见客?”
小博士连忙点头哈腰道:“是!”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位六十上下的老妇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老妇人一看到陈有德,大吃一惊,连忙跪地。
“原来是明府,真是多有得罪。”
陈有德一看,脸色大变,也连忙站了起来。
他走过去问道:“你可是张大娘?”
“是!”
“我是陈小二,真的是你?”
两个人居然抱头痛哭,把周围的人面面相觑,都看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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