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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在朝堂上舌战群雄多年,何曾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如此当面羞辱过,此刻恨不得直接拿起手边的茶杯冲柳时衣那张脸上砸过去。
“那您想想啊,若您是个世家小姐,从小长在深闺中。自打你记事起,所有人都跟你说,你这辈子要想过得好唯一的出路就是参加选妃,若是选上了,不仅你自己能过上好日子,所有辛苦养育你的家人也会过上好日子。你想拒绝,结果你家里人质问你,你吃家里的用家里的,岂能只考虑自己?哪有如此自私的理?!”
“那么请问大人,这个选妃,你是参加还是不参加呢?若是选上了,你敢说这不是你想选的,让皇家放你走吗?”
柳时衣一长串话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太厉害了,不仅说得清楚,还一点都不怕。搁着以前,她面对一个下来选妃的赵大人就吓得说话直打磕绊了,看来现在真是成长了不少。若是给烟袅看见了,少说得夸她几句继承了烟老板的伶牙俐齿。
左相被柳时衣这一问,也是说不出话了。礼法皆是如此,生而为人,自当为家为国。而这么多年来,女子唯一既能为家又能“为国”的法子只有选妃一条路。他想告诉柳时衣,那是因为你没生在一个开明的好人家,谁还能决定自己投胎生在哪儿了?
可他也有女儿,他说不出口。
太后一直没说话,听完柳时衣的话之后,看向台下那群一直低着头的秀女们:“你们,真是这么觉得?”
没有一个人敢抬头,没人敢说是,但也没人敢说不是。
太后尖锐地扫了她们一圈:“若是真这么想的,此刻说出来,本宫可保你们不受家族指摘。”
几个人有了动静,互相对视了一眼,然而正当有个小姐颤巍巍地准备抬头之时,却生生被旁边的小姐给抓着手按了下去。
柳时衣见状,故意大叹一口气:“太后娘娘,您应当跟她们说,若是她们此刻说出来,您可保她们未来生计,无论是教书种地,养蚕刺绣,都可以。”
太后细长的眼睛一吊,看着柳时衣似笑非笑。
“你倒还教起本宫来了?”
“草民万万不敢!太后娘娘英明神武,但纵使是女娲娘娘,也有忙着补天没留意脚下的时候,小的只是给您提个醒。”
柳时衣嘿嘿一笑,拿出了做赤脚大夫说吉祥话多要点钱的本事。
楚弈忍不住扑哧一笑,感受到自己被太后瞪了,立刻把手放在嘴边,装作咳嗽的样子,心中暗笑,看向太后。
“这人,油嘴滑舌!也就是看人准一点,一下子就看出皇祖母您心怀天下众生,心有慈悲大爱。除此之外,一无可取!”
太后斜了他一眼,要论怕马屁说好听话,自己这孙子和那赤脚大夫之间倒是不相伯仲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便是太后,此刻也面色也缓和了一些,看着那些世家小姐,又说:“若就按这丫头说的,你们可有人想说什么?”
刚刚那个颤颤巍巍地小姐这下终于是忍不住,唰地一下跪了下来:“小女罪该万死,对不起爹娘养育之恩,对不起皇恩浩荡,但……但我真的不想选妃,我不想跟别的娘娘们争一个男人……”
“荒谬!”张青也是一拍桌子,说的什么胡话?这是说宫里娘娘们都是在抢男人了?!
小姐被吓得一缩脖子,开始嘣嘣磕头:“是小女眼浊心污,请大人宽恕!”
太后却是叹了口气:“起来吧,别跪了,你若不想选妃,还能做什么赖以为生?”她问的是还能做什么,而不是还想做什么,毕竟这些脆弱得像黄鹂鸟一样的大小姐们,往往离了家之后是活不下去的。
“我、我可以做点心,我做的点心特别好吃,每次我爹爹都能吃好几块!”这位小姐哆哆嗦嗦抬起了头,还是没敢站起来,却依然捏着手把话说了出来。
“你个没出息的死丫头!”那一群观礼家属之中,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站起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少女痛骂一句,但眼眶却是红了。
“我还能让你出去卖点心了不成?!你便是一辈子嫁不出去,我也不会把你赶出去!”男人口气凶地不行,眼中却隐隐约约能看到有泪光闪动。
跪着的姑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也是没多大年纪的样子,跌跌撞撞地跑向她父亲的方向。而其他的少女们似乎是被那一声哭声打动了,开始一个二个冲太后跪了下来。
“小女可以给人抄书写对子。”
“我可以记账算钱。”
“我可以给人画像画扇子。”
“我可以教姑娘们耍剑舞……”
少女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她们身后的父母有的愤然怒骂,有的却是低头抹泪,太后看着这些人,终于是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罢了,罢了。太子选妃,本是为国为民,若是反倒让百姓如此痛苦,甚至闹到家人彼此反目,这神女大典,也无需再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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