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消失在树林里。
今晚月色好,老村长让大家连夜赶路。
他们逃荒的消息不日就会传到西山村,以那老犊子的性子,铁定会找里正告状,若不尽快走出井田镇,等里正带着人追来,他们就走不了了。
他的嗓子肿了,有什么话都让赵铁牛传达。
赵铁牛惯会添油加醋,经他的嘴一说,就是“西山村的人知道咱们有粮会来抢,大家伙走快点。”
被他一刺激,大家伙后半夜也不休息了,捡几根木棍点燃照明,继续走。
这一走,就走到了晨光熹微,雀鸟出山。
梨花坐去了车前,夜里,老太太又让几个孩子坐车,车棚人多,又挤又闷,她果断坐了出来。
车轮咕咕咕的碾过地面,晨风扑来,卷着些许凉意,她望着前方绵延不绝的山,问赵广安,“咱们今晚是不是就能到县里?”
“嗯。”赵广安一宿未睡,脸有些肿,但精神还不错,道,“不过宵禁前恐怕到不了,进城还得等明天。”
那也提前了一天,梨花很满足了,她现在担心的是另一点。
“阿耶,咱们进城要缴税银吗?”有些税银梨花是清楚的,有些她不确定,“咱们的铁器有不少呢。”
铁器这块查得严,真要缴铁器税的话,肯定缴得多。
赵广安看了眼身侧的锄头,“没事,该缴多少税银咱就缴。”
“缴税银就行吗?官差会不会问其他?”梨花托着下巴,忧心忡忡。
赵广安失笑,“肯定会问,但咱家采购锄具时进行过登记,不怕他问。”
“他们要是故意找茬呢?”
昨晚到现在,她们碰到四具尸体,其中两具倒在路边刚死不久,她让刘二翻包袱,翻到了籍书,他们是青葵县本地人,非外地逃荒来的。
灾荒如此严重,县里也该收到风声了,为了城里的治安,肯定不会放所有人都进城。
赵广安也想到了这点,回头望向身后,走了一宿,不少人露出疲惫之色,但他们没有丝毫抱怨,一直坚持着。
赵广安收回目光,坚定道,“大不了咱多给些银钱。”
无论如何,都得把族里人带进城。
“阿耶真好。”梨花嘴里像抹了蜜,“有阿耶这样的郎君是族里的福气。”
赵广安昂头,“可不是吗?”
见他笑得眯起眼,梨花又问,“难民多了城里会乱,守城官差肯定会问咱进城的目的,到时阿耶咋说?”
“咱家有铺子,还愁进不去?”
“族里人呢?”
“投奔亲戚啊。”赵广安脱口而出,转而一想不合适,因为人太多,官差会怕他们养不活这么多人,“三娘觉得怎么说?”
“棺材里不是有粮食吗?咱搬出咱家粮食铺,就是族里人帮咱运粮到县里卖的。”梨花说,“但外人问起,咱只说进城投奔亲戚的。”
赵广安想了想,“行。”
“村长爷说不了话,到时阿耶你跟官差说。”
“好。”
他回答得爽快,梨花心里又涩又暖,外人总说阿耶不学无术是个败家子,却看不到他的长处,他善良,孝顺,疼爱妻儿,胜过世间许多男儿。
感觉到女儿的注视,赵广安愈发仔细的盯着路面,以防不小心压着石子把女儿颠下车了,顺道说,“这会儿凉快,咱去前边山脚再休整。”
“我不累。”
一宿过去,队伍的速度越来越慢,到山脚时,终于看到了活人的身影。
他们挑着箩筐,背着背篓,身后是燃尽的火堆,听到车轱辘声,一行人木讷的仰头回望。
一行人有老有小,老的形容枯槁,小的面黄肌瘦,陡然看到这么多人,他们惊慌的退到路边草丛里。
一个矮小消瘦的妇人眼泪直流,“咱们没粮了呀。”
赵大壮站起,“众人莫慌,咱们不抢粮。”
妇人哭声不停,“咱们也没水啊。”
“我们不抢水。”
赵大壮嗓门粗,他一说话,车里睡觉的孩子们全醒了,纷纷扭着脖子往前瞅。
妇人一看这么多娃,抱起箩筐里的稚子哭得更凶了。
赵大壮挠头,不知问题出在了哪儿,坐他边上的老村长急急比划,赵大壮更懵。
赵广安心里门清,食不果腹,卖娃的人多,妇人估计误会了,他出面解释,“娘子别怕,我们去县里投靠亲戚,不抢娃。”
妇人惊疑不定,“你们是井田镇的?”
这儿已经不是井田镇地界了,赵广安点头,妇人神色一松,瘫软在地,“我以为你们是盐泉镇来的,那伙人见粮就抢见娃就抱,我吓怕了啊。”
想到被抢了粮要寻死的老丈,赵广安心生同情,“那伙人往哪儿去了?”
“不知道。”
“他们人多吗?”
“比你们少一些。”
妇人们在路边睡了半宿,此时收着行李要离去了,见面前这行人有车有人,想留下和他们一块走。
一穿着打满布丁衣服的中年汉子上前给赵广安见礼,说了自己的请求。
赵广安侧身,指着后车里的老村长,“这事我做不了主,得问我四叔。”
汉子跑过去就要给老村长磕头,老村长拍儿子的胳膊,手在空中比划。
赵大壮尴尬,忙唤赵铁牛,“铁牛,你来。”
赵铁牛一看,朝汉子道,“四叔同意你们跟着,但你们不准打我们的主意,要不然我劈了你们。”
汉子看到他们的锄头了,哪儿敢乱来?应承道,“我们只想寻个庇佑,绝不会乱来。”
老村长叹气,摆手,赵铁牛立即跟上,“没啥事就回去吧,我们要日落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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