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沸反盈天。
不知是谁去叫了陆氏过来,陆氏走到院子门口远远听到君远哀嚎,连忙加快脚步入内。
“可怜见的,谁将我孙子给弄哭了。”
陆氏狠狠瞪着君鸿白,“作死,你为着沈青鸾这样骂他!咱们家就这一个男丁,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
君鸿白脸色难看,“他毁了文娘留下唯一的画像!”
君远眼泪一止,失声叫道:“什么?那是我娘的?”
陆氏却更没好气。
她对沈青鸾是利用兼忌惮,对杜文娘那就是纯粹的嫌弃和憎恨了。
“毁了就毁了,一件死物难道还能比活生生的人更重要?”
她将君远揽在怀里擦了两把眼泪,“好了,毁了就毁了,日后找人再画。”
君鸿白嘴里泛苦。
再画?说的容易。
文娘去世多年,谁有这个本事将她的容颜再度画在纸上。
君远也知道做了错事,躲在老夫人怀里嗫嚅着唇,“爹,我错了。”
轻轻的三个字,乐得老夫人笑眯了眼,“远儿果真长大了,如今敢作敢当,知耻后勇,果真是君家的好孩子。”
君远擦了擦眼泪,带着浓浓的鼻音,“爹,都是沈青鸾,若不是她打我,我也不会毁了娘的画像。”
这话何其可笑。
可听在君鸿白心里,却宛如印在他脑海里,他不自觉地就信了。
都是沈青鸾的错。
君鸿白攥紧拳头,是啊,他怎么能怪他的儿子,怪他和文娘的血脉呢。
若总要有一个人有错,那就只能是沈青鸾。
可见君鸿白的软弱和逃避,俱都被他儿子完美地继承了。
“传我的命令,沈氏不慈不贤,勒令禁足反省。”
省得有事没事再往沈家跑,让沈舒再度讥讽他。
总得过了这个风口浪尖的当口才是。
陆氏动了动嘴皮,没有出声阻止。
这话听到沈青鸾耳中,她头都未抬,“如此甚好,明日两个姨娘入府,我刚好乐得清净。”
君鸿白闻言又是心口一堵。
明明第二日有天大的喜事,他却半丝喜气也没有。
枯坐在书桌前看着那一堆纸,脑海中不断闪过杜文娘的脸。
他提起笔欲要重新画出杜文娘的模样,发丝青缠,衣袂飘飞,眉眼含笑,唇珠曼妙。
开口时仿佛琵琶般清扬悦耳,又如兵戈碰撞一般激烈刚强。
玉节般的指甲信手摆弄着纸笔,也摆弄着众人的心。
君鸿白笔尖忽然一顿。
随即将笔在砚台之中沾满浓墨,一笔粗重地盖在画中女子的脸上。
他画出来的,居然是沈青鸾的一颦一笑……
从什么时候开始,杜文娘的脸开始变得模糊,模糊得让他难以描绘。
君鸿白怔愣地看着被他毁了的肖像,就这么坐了一夜。
翌日,镇远侯府侧门人声嘈杂。
杜绵绵眼里噙着泪花,冲着丫鬟鸳儿哭诉:“本来说好让我做平妻,不知怎的就变成了妾室,还得从小门进去。”
鸳儿手爪被她抓得生疼,却也只能忍着劝道:
“夫人说了不是暂且委屈一时而已,您先入府站稳脚跟,再将倩姐儿和远哥儿拢住了,还怕大爷心里没有您吗?”
杜绵绵恨恨地又在她手背的皮上揪了一下,“站稳脚根,说得容易,府里有沈青鸾那个狐狸精,还多了刘月娘那个下贱货。”
杜绵绵咬牙。
若不是怕有些事情瞒不住,她何需如此急急忙忙地嫁过来。
好歹有些时间谋划,让姓沈的无声无息地死了岂不是更好……
她手上越发用劲,鸳儿没忍住“嘶”了一口,忽然将手抽了回来。
杜绵绵斜睨着她,透过泪花,眼里的狠辣越发令人心惊。
鸳儿心中猛跳,正要求饶,就听见一个豪迈粗犷的男声骂骂咧咧:“什么狗屁东西,敢在这挡老子的路!”
紧接着,杜府的下人争执吵嚷的声音响起。
杜绵绵本就心气不顺,听得有人寻衅,一把揭开盖头往外看去。
但见一个粗布灰衣的男子,蓄着浓密的络腮胡子,凶神恶煞地撞开杜府下人往侯府门口走来。
肩上扛着一头鲜血淋漓的畜牲,随着男子的脚步,滴滴答答还往下掉着血滴。
杜绵绵没敢仔细去看那头畜牲是什么就收回了眼,朝着身边的管事狠戾怒骂:
“瞎了你的狗眼,今日我出嫁你就看着这个屠夫如此冲撞我。
仔细我告诉了我爹将你打死,将你老婆女儿全都卖窑子里去!”
管事憋闷地咬着腮帮子,抬步往男子面前走去。
走到近前才发现,男子身高足足九尺有余,扛着一头血糊啦擦的畜牲,浑身刺鼻的腥味。
管事脚步便是一顿,拿袖子捂着唇骂道:
“勿那屠户,还不快快闪开!今日我家小姐出嫁,备的嫁妆价值千金。
你要是弄污了一星半点,将你囫囵卸成八块去卖肉也赔不起!”
男子,也就是君呈松。
将才猎到的死鹿往上推了推,越发显得胳膊上肌肉喷张,眸光沉沉地打量着杜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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