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以为我要打她,就跑出去,掉河里了……过后,我才后悔,我真没想她死啊!时隔多年,辛老倌说起来,仍旧老泪纵横。”
这般内幕,众人都没说什么,一是过去这么久了,二来,他媳妇的死虽然有辛老倌的因素,但也是自己出去掉河的。
“那个时候,我就想,我究竟造了什么孽,好不容易娶来一个媳妇,生下的不是自己种,现在媳妇也死了,我活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我绳子都找好了,准备吊死……可佑子拉着我,他小小的,傻傻的,就那么拉着我……
我一下子就心软了,我想我还不能死,我得活着,我得干活,让佑子有饭吃,不被人欺负……这些年我拼命干,拼命干……现在终于能歇歇了。”
对辛老倌来说,死亡并不是什么恐惧的事情,而是卸下负担、休息。
“爹,你就是我爹,爹啊!”辛佑嚎啕大哭,他智商不高,却也媲美十来岁孩子,不是傻子,此时听着泪流满面。
“我儿莫哭!”辛老倌目光复杂,抬手想摸辛佑的脸,可都没了力气,辛佑连忙抓过,放在自己脸上。
“爹要先走了,你以后一个人,可要好好活啊!”他说完,乞求地看向众人,显然是想请街坊邻居帮忙照看着辛佑些。
面对此情此景,众人都是沉默点头。
方临看着这一幕,也是心头微酸,可怜天下父母心,辛老倌说出这些,是宁可不要自己名声,换来一众街坊邻居对辛佑的可怜,从而能多照看他些。
“唉!”
这时,欧夫子叹息一声,上前道:“辛老倌,我们街坊邻居再怎么照看,也比不上你这个爹。世道艰难,你要是去了,佑子没个遮风挡雨的,就得活得像野草、像野狗,他还没娶亲啊,谁帮他娶亲呢?”
辛老倌本来将自己当成拖累,已心生死志,听了这话却是顿住了。
欧夫子又道:“辛老倌,你别想不吉利的事情,大夫说了,挺过这两天,就能活。麻衣相师不是也说了么?佑子这一二年就能成家,所以伱必能挺过这一关,将来亲眼看着佑子娶媳妇。”
他是读书人,敬鬼神而远之,此时,却放弃底线,说出了谶言。
此举效果是显著的,本已没有求生意志的辛老倌,眼里重新有了光。
“对的,麻衣相师的话不会错,爹你死不了,我这就去给你买肉吃,吃了肉就好了。”辛佑说着,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飞快跑出去。
“方临,你跟着照看下。”欧夫子道。
“哎!”方临答应跟上。
辛家父子俩不错,他愿意帮些忙,也算是为方家攒一个好名声。
等方临看着辛佑将肉买回来,辛老倌喝了些欧夫人拿来的蜂蜜水,或许是强烈的求生欲,此时脸上竟有了一丝血色,看了辛佑买的肉说道:“肉肥、皮薄,买了块好肉,会买会买。”
“爹,您歇着,我炖锅肉好好孝敬您。”
辛佑说完,就出去了炖肉,方临想帮忙,他没让,仿佛这虔诚与否关乎着他爹性命似的。
于是,方临就看着他将肉洗净、切好,切得不大不小,方方正正,放进瓦罐里,先用大火烧开,再用温火闷熬。
——这个过程,不乏手忙脚乱,甚至将自己烫着,但他仿佛没有知觉似的,眼睛就盯着那罐子肉。
“爹说过,不能烧干汤,汤烧干了再掺水,汤就没了原汁原味。”辛佑自言自语说着。
他格外小心,时不时揭开盖子看看,肉香就冒出来,这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几乎忘了今生今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方临就在旁边看着,心绪复杂。
等辛佑将肉汤端到床边,喂辛老倌喝了,后者痛哼都似乎有力了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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