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闻到一股带着血腥气的腐朽臭味。
沈逍驻足,对崔守义说道:“我有些事想询问嫌犯,你在此稍等。”
崔守义不敢拒绝,躬身道:“是。”
沈逍袍袖轻扬,踏入石门。扶荧跟了进去。
洛溦和余下的官员一起留在外面,识趣地寻了个角落位置,低头研究脚下的青石砖。
官员们稍稍松弛下来,彼此闲聊几句,又向崔守义询问今日破案的过程,听完始末后,皆纷纷叹服:
“太史令不愧是执掌玉衡之人,果然洞晓天机!”
“还是崔少卿有面子,能请来太史令相助!”
“是啊,听说连齐王回京后去玄天宫,都是吃了闭门羹的!”
崔守义捻须自谦,“哪里,哪里,是太史令神仙心肠,遇到这种能为百姓谋福除恶的事,自然乐意施手相助的。”
众人连声称是,不觉又朝洛溦的方向瞥了几眼。
太史令师从冥默圣人,受其教化,难免慈悲。今日应允了这女子所求,也定是出于怜悯世人之心。
只是这女孩生得颇有艳色,传出去说不定会遭小人揣度,堕了太史令的圣名,所以有关此事的马屁,待会儿还是少拍为妙。
洛溦低着头,忽略掉时不时投向自己的各色目光。
官场中人的阿谀寒暄,听上去跟生意人的应酬也差不多。
倒是太史令仅凭星图就推算出了凶手的故事,令人惊叹。想那璇玑玉衡自尧舜时就被奉为神器,代代传下,必是有些神力的。不然为何圣上一下罪己诏,长安城就起风了呢?
所以说……
她父亲兄长的所思所为、自己去流金楼的原因,沈逍或许早就了如指掌,根本瞒骗不得?
洛溦用鞋尖轻轻拂着石缝里的青苔,一颗心先是忐忑,继而又慢慢沉静了下来。
其实,这样也好。
她一直都想找个机会,跟他谈谈解除婚约的事。
从前见面都只为疗毒,衣衫尽除,难免尴尬,药雾一吸,更是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今日在外偶遇,倒是个难得的好时机。
趁着他如今毒还没解完,自己还有用处,这种时候主动提解除婚约,能显得宋家格外知情识趣,将来想要为父兄求些实益,保全住一家大小的立足之地,也能开得了口。
两相欢喜。
刑讯室内,烛光昏暗,血气潮湿。
扶荧走到吊绑在刑架上的钱九面前,伸手掐住他的颌骨,将塞嘴的布团取出,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展开。
“郭酒娘,被你杀的第四人,胸口有个蝴蝶胎记。她曾被你囚禁了五日,死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些什么?”
钱九抬了下眼皮。
他手脚筋脉被挑断,失了不少血,一路被拖拽押解到大理寺,知道已是无力回天,眼下见扶荧发问,喉咙里虚弱闷哼:
”不知道。”
扶荧为防钱九咬舌,手指一直掐在他颌骨处,此时微微用力,“你再好好想想!”
钱九吃痛挣扎,嘴却发不出声,惨白着脸吭哧半晌,“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告诉了,你能让我活命?”
扶荧撤了些力,扭头看向沈逍。
沈逍站在刑具架的油灯前,面容逆光,微微垂首,左手指尖触到右手食指上的白玉指环,轻轻抚了抚,不疾不徐地开口道:
“大乾刑律,谋杀五人以上者,处凌迟极刑。看你此刻反应,不像是能受得住痛的人,若能好好回答问题,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钱九这才发现,那如九天之上神祗的太史令,竟也身处在阴暗刑室之中。
他猛然激动起来,试图扭挣出扶荧的钳制:
“太史令!太史令既然通天晓地,当知小人杀那些妓子,也是因为心中有怨!小人不是生来就是恶人,要不是受人欺受人辱……”
沈逍打断他,神色幽寒,语气疏漠:
“我对将死之人的故事,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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