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琼罗微微摇头,语重心长道:“这并非绝对,万事万物讲究一个“缘”字,人亦如此,有缘总会重逢,无缘何须强念。”
暮遥早慧,却也并非完全能够领悟琼罗这一番话语,只是微蹙了眉头,记在心里回味。
“师尊仍要留在这里吗?”
琼罗微微颔首,负手伫立,静默远眺,不再言语。
入定的凌饮弦耳畔逐渐不再有山间虫与鸟彼伏的争鸣,不再有风与叶交杂的沙乐。
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只余下他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跳音。
肉眼凡胎不得看清的天地玄炁将白衣缭绕,与世界失去感知的少年自欲窥望乾坤。
漫无边际的黑暗才是世间的本质,那才是祂最初的模样——是无限小,是无穷大。
存在的形式渺远亦毗邻,意识全然失重,身体深陷泥沼一般的束缚,愈挣扎,愈徒劳。
宁静下来的凌饮弦与己心何解,同天地共鸣,洞察心魂合一、元体溯源的雏形。
凌饮弦方觉门庭有路,身体的掌控权渐渐回归,玄炁凝聚入身,汇进经脉作洗礼之势,他可窥望乾坤,视野不再虚无。
微渺的光明止于一点,并不璀璨,却在黑暗里无比倔强的绽放。
凌饮弦睁开眼眸,只觉得身体一片轻松惬意。
第一次修行的少年,玄炁洗经成功了。
秦垲尚未归来,凌饮弦修行未满三个时辰便步入了洗经期的境界。
凌饮弦不觉真实,握了握掌心,玄炁之力在运转。
这修行……如此简单的么?
聚炁入体,体内炼炁,以炁洗经,如此轻松之事何需他人引路?
梅雪寒叶飘零落下,白雾朦胧间有山影若隐若现,那是凛冬清雪的模样。
暮遥纵年少,却是将威仪贯彻到骨子里,一举一动近乎完美。
树叶与惺雪悬悬吹下,在暮遥的眼中,世界斑驳婆娑,景象光怪陆离,虚实近乎颠倒。
红与黑交织的世界最是无情。
暮遥永远忘不了那一幕幕血腥残忍的画面,永远忘不了那些人的哀痛与惨叫。
不绝于耳的声音好吵,好……可怕。
无助的泪水决堤而下,暮遥只敢哽咽,不敢出声。
亲人的身影不断在脑海里重复闪烁,年幼的孩子渴求被拯救。
“别哭了,如果他们听见,你会被罚的。”小少年的声音似在叹息。
多久没有听到带有温度的话语了?
暮遥内心止不住动容,她下意识就泪眼朦胧地循声望去。
光线昏沉,暮遥看不清那少年的样貌,只是听声音似乎是与自己一般大的年纪。
小暮遥像是荒漠中饥渴的旅人寻到了绿洲,赶忙靠近少年。
随着距离的缩短,那一张清秀的面孔也变的清晰起来,直到看清他遍体鳞伤的状态,暮遥滞愣在原地。
“你受了伤……”
听着她微弱的语调,凌饮弦疲惫地抬起眼皮看了暮遥一眼。
暮遥怯生生地呢喃道:“很痛吧。”
凌饮弦不语。
暮遥眼中噙着泪水,问道:“我们,会变得跟他们一样吗?”
跟谁一样?凌饮弦眉心动了动,很快又重新舒展。
啊,是说丹台上死掉的那些人吧。
暮遥的声音含有浓重的哭腔,喋喋不休地与凌饮弦诉说许多,企图用这种方式在恶劣的环境里汲取到一丝宽慰。
可凌饮弦除了最初的提醒,再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他首次被分配到的任务,仅仅是看押她罢了。
一阵急促而沉闷的脚步打破了平衡,关押的铁门开了。
暮遥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望向门口,瘦弱单薄的身体就直接被人提了起来。
疼痛感自肩膀处传来,但更深层次的无疑是恐惧。
暮遥起初不敢喊叫,她模糊的双眼望着蜷缩的凌饮弦,带着乞求意味地呼唤道:“哥哥……”
“你也跟我出来,有别的任务。”冰冷的嗓音从头顶响起,是对凌饮弦说的。
无论如何都是一死,年幼的暮遥竟开始在男人大力的钳制下挣扎起来。
“别动。”少年的声音使得暮遥下意识动作一顿。
有金属穿透空气的细微嗡吟,一声呜咽过后,血液混杂着脑浆喷涌,溅落在少女惊恐的脸颊上,也染红了她的裙摆。
地面血流成河,五具身体,无人成活。
这一切消耗了多少时间?暮遥不知道,她只是久久不能回神。
待得惊魂定甫,暮遥看到的是伤痕累累的少年,他分明没比自己高出多少,可就这样站在身旁,竟让她觉得安稳。
血腥恶臭的气息冲击着暮遥脆弱的神经,她的脸色苍白如雪,颤抖着伸出小手,试图触碰少年。
凌饮弦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利落地侧开身体闪躲过去。
这时候,他第一次直视暮遥。
廊上幽暗的烛光照亮了那双清亮的眸子,哪怕血痕印面,凌饮弦也漂亮的像个精灵,气质不掺杂半分戾气,只是很安静,或者说乖巧。
可他分明刚刚杀了五个人,悄声且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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