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手指突然僵着,犹豫一会后,发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动态表情,什么都没说。
她没告诉简芮溪,今天她和梁沉吵架了。
其实以前,桑枝也会跟梁沉闹脾气。
一开始梁沉还会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哄,后来他就知道他不用哄。
因为桑枝只是闹一小会,很快就会回头跟他和好。
也许今天,梁沉也是这样觉得。
桑枝却很难过,心脏发着涩。她想到她今天发烧,梁沉没发现她不舒服,更没有陪她去看医生。
然而几天前,梁沉送了另一个女生去医院。
桑枝当然知道这不能怪梁沉,梁沉什么都不知道,她现在只是小女生的矫情。
可惜,纵然心里什么都明白,失落郁闷的情绪仍然存在。
与简芮溪聊了几句,手机打进来一个电话。
看到来电人的名字,桑枝的鼻尖立刻酸酸的,忍不住接起电话撒娇。
“爸爸……”
“这声音是怎么了?受欺负了?”
桑瀚明第一时间觉察出女儿声音的不对,关心询问:“出什么事了?”
桑枝吸吸鼻子,装作没事地说:“没有,就是下雨了,好大的雨。”
桑瀚明松口气,笑着:“我也是看到新闻,打个电话问问你。都说了让你别一个人跑过去,你不听,现在大暴雨,航班都停了,你想回来都回不来。”
“回不去我就再待几天,雨总会停的。”
“起码一周才会停,你在那边,万事小心。既然雨这么大,你就别出去乱跑。你住的酒店我多给你续几天,有什么想吃的,告诉爸爸,爸爸让那边的朋友给你安排,打包送酒店里。”
被家人这么细致体贴地关怀着,桑枝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不敢让爸爸发觉她在哭,就努力忍着眼泪,笑起来:“谢谢爸爸,再过几天我就回去了,不要太想我。”
“忙着赚钱养女儿,没空想。”
桑瀚明跟桑枝打着趣,后面又交代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人在生病的时候,就会脆弱。
桑枝站在原地,一向要强的她,很没骨气地哭了起来。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这趟跑出来,是不是错误的决定。
她好害怕这样轰隆震颤的暴雨天,害怕在这么大的房间里一个人待着,她好想回到爸爸身边。
就算在家里面对关系不好的妈妈也没关系,此时此刻,她真的好想回家。
桑枝的父母,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婚,是没有感情的联姻。
婚后几年,他们都没培养出感情。
但是桑瀚明很疼桑枝这个女儿,他从桑枝出生就宝贝着她,每天增加在家的时间,想将时间多花一点在家庭上。
然而桑枝的母亲不喜欢他在家,她给他生了孩子,完成了任务,就再也受不了跟不爱的男人呼吸同一片空气。
他们之间的争吵和矛盾越来越多。
直到桑枝七岁。
桑枝的母亲遇到了另一个男人,和桑瀚明离了婚,丢下桑枝走了。
刚开始,桑枝会一直问,妈妈在哪里,妈妈怎么都不回家,她好久都没有跟妈妈抱抱了。
后来,她知道妈妈已经跟别人结婚了,小小的年纪,从此再也没提过妈妈两个字。
即使桑家所有长辈都加倍的疼她,她心里的伤口,都没有被缝合。
十三岁那年,桑枝在家里的客厅,重新见到了弃她而去的母亲。
她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漂亮了,她的眼角好像有了皱纹,她这些年应该过得不好。
当时,桑枝在想,真好,这是她应得的。
是她不要女儿的惩罚。
桑瀚明知道女儿想要妈妈,他也想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就和桑枝的妈妈复了婚。
桑枝的叛逆就是从那时开始。
明明没有感情的两个人,在同一个屋檐底下扮演和睦的夫妻,明明没有尽过母亲责任的人,开始演着慈母的角色。
这让桑枝很讨厌。
这么些年,桑枝一直抗拒回家,总想离家远远的,出国留学也是爸爸随口提了一句,她就直接答应下来。
这次跑到江市,除了想见梁沉,也有她不想在家里面对妈妈的原因。
真奇怪,以前总想着从家里跑出去,现在,却好想回家。
桑枝偷偷哭了一小会,擦干眼泪,放下手机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她还记着从医院拿回来的感冒药,懒得烧水,就开了一瓶酒店柜子上放着的矿泉水。
冰冷冷的矿泉水混着药片和胶囊,一起进入到桑枝的胃里,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等吃完药,拧上矿泉水瓶盖的时候,桑枝看到写着药品清单的打印纸后面,用黑色水笔写着一句话。
他好像是提早知道了桑枝不会好好烧热水,所以早有准备地将他的叮嘱写在这。
他说:【要用温水吞服,多喝热水,别喝冷水】
是薄叙的字。
药是他帮她从取药窗口拿的,当时排队的人很多,他让她坐在一旁休息等候。
可能是取完药,他跟窗口借了笔,在清单的背面写了字。
他真的好细心。
桑枝的手指轻轻抚过薄叙的字迹,心脏泛酸。
她在想,为什么这样细心对她的人,不是梁沉,而是一个算得上刚认识还不能算是朋友的薄叙。
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响了一声。
有新的微信消息。
桑枝稍稍回神,放下矿泉水瓶和打印纸,走向床头柜。
梁沉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明天可以见一面吗?】
桑枝本来想赌气回复【不可以】。
可她打了字,又在虚拟键盘上一个一个地删掉。
既然梁沉都主动找她了,她也不好再发脾气。
桑枝回了一个字,既表示自己还没原谅他,又表达愿意接受他的邀约:【噢】
发送完毕后,她的心情是一下子就好了起来的。
好像外面的暴雨,都不令人害怕了。
-
薄叙回到宿舍,宿舍里没有人。
他轻轻扫视一圈,梁沉早上带回来的东西都还在,人应该是出去了。
一直到夜深时分,薄叙都没看到梁沉回来。
他在想,梁沉也许是去酒店陪桑枝了。
他们是情侣关系,一起过夜,应当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薄叙能想象得到他们在一起会做什么。
会接吻,会拥抱,或许桑枝还会像那天认错人一样,抱着男朋友的脖子,亲吻他的喉结。
她的手指也会碰到对方腰间的运动裤抽绳。
夜色之中,薄叙闭上眼睛,不愿再去想那些令他嫉妒的画面,他卑劣地想让画面中的人变成自己。
心口的起伏,呼吸的沉烫,一直像那天一样。
被子里桑枝的那条黑色细条领带缠绕着他的手指,他屈着腿,呼吸之间,他像是闻到了桑枝脖颈之间浅淡柔和的香味。
他的身体,似乎都还残留着她鼻息掠过而引起的那阵颤动。
半夜两点。
薄叙起床,冲了一个冷水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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