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少年人摆出各种略有些别扭的姿势,似乎是在看自己怎么看会好看一些。
这可真是稀奇,要知道,燕惊尘以前从不在意自己这张脸,面上受了伤都不会涂药,今日怎的这般在意?
“哥哥?”顾小小疑惑地挑眉问他:“你看什么呢?”
她本以为燕惊尘又会不回答,毕竟燕惊尘很少和她说自己心里的想法,有时候一整日都不会言语,但是她今日一问,却听见燕惊尘低低的“嗯”了一声,又说了一句:“不好看。”
所以那位夫人才会让大夫来治他的脸。
顾小小惊讶抬眸,却看见她的养兄已经不说话了,他正将瓷瓶里的药挖出来,细致的涂抹在有青胎痕迹的地方。
他不懂自己什么样是好看的,但那位夫人不喜欢的,他不想留在面上。
——
顾小小和燕惊尘在客厢房中说了一会儿的话,便听见大夫人有请,顾小小与燕惊尘便同时去前厅见盛枝意。
顾小小见了盛枝意,略有些生涩的与盛枝意撒娇,燕惊尘见了盛枝意,只是垂下头去行礼。
盛枝意今日叫顾小小来是有本事要交给她学,两日后就是顾小小的及笄宴,高门大户中,女子及笄宴那日都要当众表演的,顾小小没什么大本事,盛枝意便叫她随意学一曲最简单的曲子,也不必有太多压力。
等顾小小下去学琴后,盛枝意才与燕惊尘言谈。
这是时隔两辈子,盛枝意第一次仔细看燕惊尘的面。
他已经涂了药,一层白膏糊在面上,按摩至吸收,但还有一些颜色,泛着一点莹润的光。
这少年人脊背笔挺,眉目端正,看起来颇为沉稳,坐在椅子上时也端端正正的——只是不知为何,这孩子看起来似乎颇为紧张,从进来之后,便一眼不敢看她。
盛枝意只当做这孩子内敛,也不甚在意这些,只问了他想要什么。
“你对小小有大恩,我该偿你。”盛枝意道:“你若愿意,以后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养子,我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坐在椅上的贵夫人语气平淡的说着话,染着凤仙花汁水的指甲泛着盈盈的红色,红唇轻启,便为燕惊尘开了一条通天路。
昨日他还是村中的贫民,低等的贱猎,今日,却能成为顾府的养子。
数不尽的金钱,扑上来的美人,昂贵的丝绸,唾手可得的地位——
“我不想。”一道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盛枝意抬眸看过去,便看见了那年轻人站起身来,神色平静的望看她,与她道:“我想参选武士选拔,请夫人为我铺路。”
盛枝意微微惊讶。
武士选拔,倒是有这么一回事,大奉以武立国,向来鼓动民间习武,每每征收军队、捕快之类的人,也会向民间征选,但是十分苛刻,没点本事的人过不了选拔,且就算过了,万里官途不过开了个头,没有一个好出身,但凭自己,往后也难走。
他竟肯放下到了手的浮华富贵,转而去自己打拼,倒是有几分硬骨头。
想不到这少年人竟有这等心胸义气。
叫什么——燕惊尘。
也好,他与顾小小多年兄妹,他有了好前途,顾小小也高兴。
“武士选拔的时辰早便过了,你要等,唯有等明年,不若今年我替你去寻一个空处来。”盛枝意摇晃着手中的团扇,含笑道:“只是要吃些苦头,官可不是那般好做的。”
椅上的贵夫人一笑,燕惊尘便觉得心口都剧烈跳了两息,他的薄唇越抿越紧,片刻,才垂下眼眸去,道了一声“谢过夫人”。
爱情一旦开始,欲望就再难掩盖,在暗处疯涨,从不允许自己被掩盖。
他也不甘心做一个养子。
——
燕惊尘的事情,盛枝意安排的很快,她恰好有几个友人在京中做官职,其中有一个在北典府司做小旗官,等燕惊尘病好后,她转手便将燕惊尘塞了过去,从最低等的力士做起。
她本以为燕惊尘要养上个把月的,但没想到少年人根骨壮,没几日便好了,自己活蹦乱跳的去了北典府司内报道了。
这条路她是铺过去了,能不能做成,却要看燕惊尘自己的本事,盛枝意在将他送走时,只与他说,若是熬不住,便回顾府来。
燕惊尘抿着唇,看了她半晌后,点头离开——那时,盛枝意并不知晓他在想什么,只像是送过很多陌生人一般将他送走。
当时只道是寻常。
但她并不知道,从那一天起,历史的车轮被她悄然改变去了另一个方向,本该死掉的人一步一步踏出自己的未来,而在他那并不多姿的未来里,她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天正起一场雪,漫天碎玉间,少年人深揣着不能为人所知的心意,踏向了书卷的下一页。
——
自燕惊尘离开后、关于他在北典府司的后事,盛枝意便没有精力再过问,因为顾小小的及笄宴即将到来。
上辈子,因为她误会了顾小小偷东西,所以没有办顾小小的及笄宴,只办了顾婉玉的及笄宴。
这辈子,她要亲手将这两人的处境翻转过来。
她给顾小小全天下最盛大的一场及笄宴,所以她要腾出精力,来将及笄宴办好,要让顾婉玉缩在祠堂里,半步不准迈出去。
——
而盛枝意筹备及笄宴的时候,顾乘风也将谢游江邀约到了顾府。
谢游江是顾乘风的好友,但是与端正文气的顾乘风不同,谢游江祖上武将出身,所以谢游江自幼习武,只想着去边疆当兵,不肯好好读书,在国子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书读的很差。
但谢游江长了一张好脸,一双多情潋滟的桃花眼左右一扫,能将小姑娘的魂儿都勾了去,穿着一身锦衣,好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京中不知多少贵女仰慕他,他也时常出去拈花惹草,甚至年纪轻轻便逛过秦楼楚馆,名声不怎么好。
顾乘风将谢游江请到顾府,是为了让谢游江帮他一个小忙。
“什么忙?”谢游江笑嘻嘻的说道:“小爷可不是什么活儿都出手的。”
“帮我捉弄一下那个刚回到顾府的泥腿子。”顾乘风向谢游江恳请道:“我这妹妹性子十分刁钻,处处欺压婉玉,你知道婉玉是个什么性子,竟是被逼到去跪祠堂了,我母又因她流落民间而十分偏爱她,我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来拜托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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