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地而坐,器械就放在身旁,随时准备投入作战。
窄窄的道路竟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纥那,新来的那帮人闹起来了。”背后来了一人,气喘吁吁地说道。
拓跋纥那猛然回头,看向后方,那里吵吵嚷嚷,喧哗不休。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用疑惑的目光看向来人。
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他们不愿被邵贼统治,个个拍胸脯说早想干掉邵贼了,代王领兵而来,愿意出兵反正,现在在做什么?
“走也!走也!”的呼喊声响彻大半个河谷。
部大们一见银枪军顺着鼓点之声墙列而进,立刻吓得魂不附体,大声招呼着自家丁壮,一溜烟向后跑。
“废物!”拓跋纥那明白过来了。
这些被他拉拢的部落民们,就和邵贼治下的牧民一样,欺软怕硬,遇到强大的敌人就跑,遇到弱小之人就围上去烧杀抢掠。
唯一的区别,大概在于邵贼真的给了愿意投靠他的人一点好处。
比如组织人丁固守秀容的县长乔豫。
比如带着牧子牧奴们与他们隔河对射的卜姓部大。
比如在静乐严阵以待的羯人刘氏部众。
听闻三者皆入了虏姓门第,可以去汉地做官了,邵贼也扶持他们成为地方郡望,恩义给得足够,故不愿反。
甚至就连那普通牧人,都得到了一定的好处。
说白了,人心而已。
邵贼带着大军北上,其实也是在这些事的基础上,进一步“攻城略地”罢了。
只不过不是通过军事手段,而是以数万大军“作保”的政治招抚。
这些牧民,战斗力一般,但还是可以胜任追亡逐北、骚扰偷袭的轻骑的。
邵贼在招抚他们,鲜卑也在争取。
如今看来,邵贼动作更快,优势更大一些。
而且他的兵——
拓跋纥那又看向东面。
两千余重铠武士手持刀盾、长枪、步弓,嚣张无比,竟然向鲜卑骑兵的方向墙列而进。
步兵主动进攻骑兵,拓跋纥那真的很少见到。
他甚至开始思考邵贼到底在中原打的什么仗,以至于对他帐下的步卒如此自信。
或许,就像他信任自己帐下的骑兵一样,邵贼也无比信任他的重甲步卒。
义从军也出动了一千骑。
他们牵马而出,缓缓步行,远远看着那些进不能进,退不敢退的鲜卑骑兵,信心十足。
“纥那,怎么办?”
“纥那,全是壕沟、土墙、拒马枪、鹿角,冲不过去。”
“绕路吧,找人带路。”
“到底有没有路?”
更多的亲随冲上了山坡,神色有些焦急。
鲜卑骑兵是勇猛,是不怕死,但不代表他们没脑子。
对面依托城池、河流、山脉,布设防线,将道路拦腰截断,你怎么冲?
冲沟里去?还是撞拒马枪上?
“要不冲一冲,临近时下马步射?”
“这不是野战,人家可以躲在墙后面拿箭射你。你躲在哪?马后面?”
拓跋纥那越听越烦躁,正要呵斥时,前方的义从军已经上马,向西加速。
步兵也加快了脚步,气势旺盛。
反叛的诸部牧人们跑得更快了,顷刻间溜了个一干二净,连带着鲜卑骑兵的士气也被带得低落不已。
拓跋纥那闭上眼睛。
前方冲不过去,后面可能会有捉生军乃至秀容部族兵追袭而来,届时前后夹击,搞不好就覆灭在这群山之中了。
但问题是,怎么跑?
脑海中思虑片刻后,他猛然睁开了眼睛,道:“上山,往山里跑。”
“这……”众人面面相觑。
往山里跑,一不留神就走散了。
军队没了建制,那还是军队吗?不,那叫散兵游勇。
况且,山里没有路,撑死有几条兽道或樵夫经年砍柴趟出的小路,他们不是本地人,未必知道怎么走。
再者,没有路的时候,很可能要舍弃马匹。
他们是骑兵,没了马算怎么一回事?
“走!”拓跋纥那坚持道:“留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必死无疑。上山后向东奔,绕过邵贼布防的区域,然后再下山,或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亲随们还是有些不愿意。
有人甚至提议再返回西面,冲到黄河边,看看有没有渡船能回河西。只要渡到黄河西岸,就可以北上转回盛乐,那便算活下来了。
拓跋纥那一听也有道理,正打算改主意时,山下的战斗已经爆发了。
义从军一千骑发起了迅猛的冲锋,与鲜卑骑兵迎头相撞,厮杀甚烈。
拓跋纥那眼皮子直跳,这样打下去,或许等不及进山或西撤,就要全军大溃了。
“吹角,西撤!”拓跋纥那不再犹豫,下了山坡,翻身上马。
鲜卑骑兵收到命令后,不再恋战,呼啦啦一窝蜂向西溃去。
义从军紧追不舍。
初九夜,双方战于岚水。
初十晨,秀容长乔豫率千余轻骑截击,为鲜卑所败,但也获得了斩首二百余级的大胜。
初十夜,正在休整的鲜卑骑兵遭到牧民袭扰,惊走了千余匹正在放牧的马群,死伤百人。
十一日,鲜卑人一路奔至合河津,远远见到汝南周氏的部曲列栅戍守,士气低落的他们仓皇回返。
当天夜里,又在岚谷县境内遇到南下的捉生军一部,战败。
后半夜,仓皇南窜,与大将军府骑兵掾殷熙带领的两千义从军相遇。
拓跋纥那被殷熙生擒,余众散入山中,不知所终。
掉入敌人口袋的孤军,就是这么悲剧。
不过这帮人也真是能跑,四处乱窜,若非山区地形限制,可能真溜了。
十二日下午,消息被紧急传递到了楼烦故城。
邵勋不再犹豫,全军东进,兵发晋阳。
另外,他没有忘了将前后几次斩杀的两千二百余鲜卑骑兵首级装车带走。
拓跋郁律应该很喜欢这份礼物。(此段评论我附了个地图,省得大家看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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