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毕后,与前面那人的口供印证了一下,然后上前汇报。
“哚!”一支轻飘飘的羽箭落在偏厢车顶。
邵勋神色不变,问道:“审完了?”
乔洪将他认为可靠的消息说了一遍,然后又将待验证的消息也一一汇报。
邵勋立刻让蔡承拿来地图,努力拼出整个战场的全貌。
这种层次较低的俘虏,知道的东西其实很有限,邵勋不得不依据经验自己脑补一部分内容,尽可能补完整个链条。
目前可以确定的有几条:
其一,匈奴没有认真攻洛阳,可能是知道打不下,不想过多浪费兵力。
这就引出了第二个问题,匈奴想干什么?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在他们这支水陆混合的部队离开巩县,前往偃师的时候,匈奴也在调动兵马——邵勋已经看到了沿着洛水北岸行军的匈奴部队,前进方向与他们相反。
一个大胆的猜测是,匈奴人见他们逐渐远离虎牢关,便调集大队人马前去围攻。
打下虎牢关想做什么?
不太可能是长期占领,因为做不到。一旦匈奴主力自洛阳撤退,虎牢关的部队就成了孤军,长期包围之下守不住的。
那么,攻打虎牢关其实只有短期目的。
这么一想的话,思路一下子就明晰了。
“杀贼!”不远处的车阵上响起了大吼声。
邵勋知道,那是双方短兵相接了,军官们在鼓舞士气,同时也是让手下士兵知道他所在的位置,便于指挥。
“乔洪!”邵勋喊道。
“末将在。”乔洪将俘虏丢给手下,大声应道。
“以你的了解,觉得刘汉在打什么仗?”邵勋问道。
乔洪一听,倍感压力。
他是匈奴人,陈公很明显是让他以匈奴人做事、思考的方式,为他提供思路。
想了半天后,车阵边的杀声、惨叫声愈发响亮,乔洪心中烦躁,脱口而出道:“明公,我觉得刘粲一定准备了大量步骑,众不下五万,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
“何以见得?”邵勋问道。
又是两支羽箭落在偏厢车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不用看都知道,双方交兵之处,箭矢横飞,血肉遍地,不知道多少人已葬送在战争磨盘之下。
乔洪继续说道:“匈奴打仗,习自草原狼群捕猎。有跟随监视的,有上前袭扰的,有迂回包抄的,还有养精蓄锐,在最后关头出场,给予致命一击的。”
“监视可让人紧张,袭扰可让人疲惫,迂回可让人分散精力,如此反复几回,再由最强壮的狼王出手,一下咬住猎物的喉咙,死不松口。”
“刘粲用的是这个战术吗?”邵勋问道。
“一定是。”乔洪肯定道:“这是匈奴最擅长的。”
邵勋不置可否。
其实,乔洪说得也没错,正常人就是这个思路。
“眼下这支正在进攻的部队,算是袭扰么?”邵勋向后指了指,问道。
血气都已经弥漫到他这边了,浓郁得无法化开。
耳边全是高亢的战场喧嚣,喝骂声、兵刃碰撞声、箭矢破空声、垂死惨叫声等等。
乔洪够着头看了几眼,道:“陈公,这便是袭扰,进攻的部队当为关中胡晋丁壮,被驱赶着到洛阳来送死的。”
“他们还挺能打……”邵勋做出聆听的动作。
乔洪静静听了一会,道:“这是冲第二阵了。”
邵勋站起身来,出了偏厢车。
亲兵们立刻举着大盾,将他遮护得严严实实。
第二阵其实已经冲了有阵子了,车阵外积满了尸体,敌军有崩溃的趋势。
不一会儿,车阵远远打开了两个缺口,义从军的骑兵倾泻而出,准备追杀溃兵。
“乔洪。”邵勋又喊道。
“末将在。”乔洪刚刚上马。
“抓一两个贼校,果成,吾不吝厚赏。”邵勋说道。
“诺。”乔洪一脸肃然。
敌军步卒果然快支持不住了,凶猛的攻势在最高潮时戛然而止。
骑兵开始加速,追着溃兵一往无前。
匈奴轻骑也出动了,试图阻止他们。
邵勋收回目光,都是打了不止一次的战斗了,他懒得多看。
与以往唯一的区别是,匈奴步兵的战斗力在提升,已经能对银枪军造成更大的伤亡了。
“传令,尽快打扫战场,然后继续前进。”邵勋吩咐道:“不要理贼人的骚扰,除非其大队步卒袭来。加快速度赶至偃师,前往洛阳。”
现在最让他难受的部分是战场对敌人单向透明,他难以得到外界的消息。
他心中有好几个猜测。
但无论哪种,都需要更多的信息来做判断。
误判是要付出代价的。
先赶到洛阳,稳住局势,交掉勤王的差,得到更多的讯息,然后再分析敌人的动向,做出下一步的战术动作。
盲人打仗,大概就是他现在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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