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长长的呼气拉出深深的节奏。
一旁阴沉着脸,观察许久的燕慕白,扭头见妹妹走远,这才东张西望,假装踱步到枣树下,低声朝小桑说话。
“小屁孩,别打我妹妹的主意,你们还小,有很多事,你们承受不住,敢喜欢我妹妹,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给小桑气得,浑身都抖了几抖,眼中的颜色都变了,左眼幽蓝,右眼赤红,还在隐压怒火,小手都捏了起来。
枣树下鱼池中的红鲤鱼与绿鲤鱼,惊得高高跃起,噼啪一声落在池中,却是没有溅出一滴黄泉水。
处于暴走边缘的小桑,毫无感情地瞟了一眼,目中渐渐清明,又慢慢恢复了那事不关己,万事无趣的忧郁样子。
阴烛:“提醒一下,仁至义尽了吧。”
阳暝:“同出扶桑,天生亲切,想不到祂最后落到如此下场。”
阴烛:“说到底,还是虚空兽,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我当年,一统黄泉,不也是想着早晚一天复仇吗。”
阳暝沉默半响,才再度同阴烛意识交流,“我当年行错一步,爱上了剑炉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阴烛:“当年一战后,我本尊陷入沉睡,以为你过得很好,一直没有找你,对不起。”
阳暝:“都过去了,现在不也挺好,连她的潜意识都甘心过平静的生活,恐怕她冷傲的内心下,真实的想法莫过于此吧。”
阴烛:“是吧,每个人心中都有向往的生活,现实而不得,只能以这种方式聊以。”
“要加菜不?”琉璃似有所感,跟秦淑芬摘着菜,下意识朝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句,“我突然想起来家里好像还有两条鱼,要不红烧吧。”
二毛可不认为女主人是在开玩笑,在菜园子放下手中的犁耙,转身进了厨房拿了把刀,开始在磨刀石上嚯嚯嚯磨刀。
“不用了,菜够了。”陈风的声音隐隐从厨房传来,二毛也随之停下了磨刀的架势。
阴烛、阳暝松了口气,在池中吐出一串长长的水泡。
却是又听陈风喊道:“红烧太浪费,下次改清蒸。”
阴烛,“……”
阳暝,“……”
……
凉拌猪耳、葱香猪舌、手撕核桃肉、蒜苔炒猪脸、红白萝卜炖猪头骨,外加一盘当季小青菜。
陈风围裙一解,齐活。
大毛、二毛院中支起桌子,还点了几个灯笼照亮。
“吃饭,吃饭,上桌,上桌。”陈风招呼着大家,数来数去,怎么总感觉少一人。
他抬头一看,枣树上不是还有个忧郁小王子?
“小桑,下来吃饭啦。”陈风招了招手,一脸讨好,不讨好不行啊,这厮不能当小屁孩视之。
卑微的凡人……小桑内心波澜不惊,直接无视,面无表情,鸟都不鸟……无知的弱鸡,我堂堂扶桑灵韵……
“吃饭,听到没。”琉璃以筷敲碗,语气不急不缓。
“来了。”小桑一个半跪跃地,还很乖巧地洗了洗手。
陈风,“……”
他不禁感叹……哎,新人进院,本主人地位—1。
……
翌日清晨。
陈风去镇魂司上值。
隔着班房老远,就听到同僚在议论前一天的事。
“听说没,远近闻名的洪府,偌大的家族,被人平了。”
“这么大的事,谁还能不知道,不过你们只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我听大理寺少卿说了,查出来洪府多年来,干着人牙子的勾当,糟践了不少童男童女。”
“这等畜生,死有余辜。”
“不过,洪府上下死得蹊跷,听说是被一伙侠盗干的,出动了足足几百人。”
“胡扯。”当即就有人反对,听那大刺刺的声音,应该是陈明廷无疑,“侠盗能有这手段?还几百人,你当京都的城卫是吃干饭的?我听说是人道至尊出手了,天降神掌,拍苍蝇一样。”
欧举廉抬杠的声音响起,打断陈明廷,接口道:“不不不,这还不止,我有认识的人是敛容师,从尸体的死状推测死因,据说那是仙尊手段。”
“切~越吹越离谱。”
“是你们先吹的。”
陈风面露古怪,不过听大家的议论点,都停留在洪府,按道理来说,桑树村的动静可比洪府大多了,没道理没人知道桑树村的事。
不过他转念一想,桑树村大战之时,前有光晕笼罩,隔绝了时空,后有冷傲琉璃出手,以她的逼格,应该收了收尾。
但是。
这么大一个京都近郊的村庄就这样消失了,一夜过去,消息还没有散开。
说明两点。
一是桑树村此前排斥外人进村的行为,的确起了效果,时间一久,世人快把这个地方给忘记了。
二是,要么早已被人发现,却因为事情过于匪夷所思,封锁了消息。
前者只能是一时,也不至于这么久还没人知道。
应该就是后者了。
那么大块犹如世界末日、满目疮痍的地方,是谁出手善后了呢?
斩妖殿、伏魔堂、镇魂司,一一被陈风排除。
至少他认为,那个笑得如沐春风,令他冷不丁会觉得不舒服的冯步成,性格看似豪迈,实则粗中有细的韩林,还有风火两相,男女不分的上司金封尉,都没有这改天换地的手段。
陈风飘了啊,连京都三大巨大都没放在眼里了。
也难怪他飘。
接触的尽不是人。
不说别的。
就说他的小院。
两具任劳任怨,干苦力不吭声的银尸。
两条为自家小院调解风水的阴阳火灵。
扶桑残存灵韵,没事蹲枣树望天的忧郁王子小桑。
还有个掏出逆命尺拍脑门,能开十息无双的无敌琉璃。
就算搁头猪仔在这小院里,眼界那也是拔得高高的没得说。
何况前一日,什么树人、桑种、蚕宝、捉虫郎……等等等,大战了好几场。
还别说,陈风真有飘的资格。
低调低调。
咱十一爷,可不是显摆的人。
该出手时不含糊。
该苟时那也是闷不吭声。
若不是燕慕白牵扯进了人牙子组织。
陈风也不至于不再修行苟神神功。
有些事,能苟。
有些事,你让他苟,他也不会苟。
反正陈风不后悔。
哪怕没有冷傲琉璃出手,真的死在了桑树村。
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惜。
生而为人,有时候啊,有些事啊,说不清。
想干就干了。
没什么大道理。
哪有那么多道理。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一条。
人。
首先要做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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