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勉强了。”
秦业以花甲老迈之躯,纵论时文。
谈吐挥洒犹然刚劲有力。
再考秀才。
贾琮认真受教。
秦钟两眼朦胧,随时一副要入梦的模样。
秦业看他二人一眼,继续道:“承题、起讲可自由伸缩。
但必须承上启下,破题、承题务必要尊称圣人。
起讲开始;提二比、虚二比、中二比、后二比。
去掉尊称,必须以圣人口气讲话......”
八股文的破、承,不能直呼圣人。
要用尊称。
等到起讲的“且夫”、“若曰”等等字眼之后。
又必须从孔子、孟子、朱熹的角度来说话。
不能掺杂一丁点儿的个人思想。
提、虚、中、后是起股。
中股、后股、束股的更为细致的区分。
每股二比,所以叫八股文。
八股文的对偶排比之中。
有些地方之所以字数不对称。
是因为那些字是虚字、介词之类。
此等情况,可以有一定自由的伸缩。
八股文的字数,一般介于四百到七百之间。
不符合规定,再好也不算。
其中的“虚二比”。
有时候是可以不写的。
这应该叫“六股文”了。
其实八股文这个称呼,是名不副实的。
一篇合格的八股文总共才有四对。
应叫“四股文”才更符合事实。
贾琮的感受是最怪异的——没人像他一样怪异。
八股文与前世的现代教育有区别吗?
仔细想想,区别还是有的,但不大。
高考的作文训练、作文题目。
文章体裁,难道没有严格限定?
发挥才能?
废话,在那个模子里面才能没有多少余地。
高考就是一锤子买卖。
而古代的童生、秀才、举人,还能考一辈子。
八股文对现实没用。
现代的高深数学对现实也没用。
作用仅仅是:锻炼了一种缜密的思维、认真的态度、磨平了棱角。
八股文到了“截搭题”的泛滥成灾。
已经面临崩溃。
这是贾琮密切注意的,将来为官要不要改革呢?
君不知“我大清”的山西学政“查嗣庭”案子。
因为“维止”二字是“雍正”去头,满门抄家。
河南学政出了一题截搭题;“君夫人、阳货欲”。
当时正是叶赫那拉杏贞(慈禧老妖婆)为咸丰生了同治而得宠。
说是含沙射影,那位出题的学政又遭罪了。
我大清的文字狱又是血腥、又是恐怖。
大楚倒是没有普遍的文字狱。
而且。
改革这事并不好玩。
像商鞅、王莽,改革改革。
把自己小命革没了。
贾琮可不准备效仿他们。
现在深思也无谓,一切等考过关了再说。
~~~~~
将近两年。
贾琮写下了数百篇时文。
秦业一股气讲到收尾。
秦可卿命瑞珠、宝珠盛饭上来。
贾琮与秦可卿已数月不见了。
当下对视,自自然然。
秦可卿今日穿了一身梅花折枝马面裙,扶在秦业后边。
掩唇轻笑道:“父亲有老人的絮叨。
师弟听得进去,小弟可听不进去。”
秦业吹胡子,没好气道:“我打小还不是这么过来的?
当时不管听懂听不懂,还不得记着。
有些老师的话,到老了都不解......”
贾琮点头,深有同感:教科书上的“伟大”什么的。
有些人、有时到老了。
我们还是不知道如何伟大。
只有翻阅史书,才明白个中之实。
“我觉着先生家很像骂皇帝的海瑞。”
贾琮开玩笑道。
“这不同。”
秦业一个劲摇头:“海瑞因为孝,对妻子不好。”
“海瑞死的时候轰动金陵,万民相送。
他上任时,有人跨省过来观看这值得尊敬吗?
怕是千万为官者的楷模。”
贾琮叹道。
“终究不会谋国,成就太小,你枉不能学他。”
秦业语气认真道。
秦可卿眨眨眼,插过话:“班昭才要千万女子学她,师弟觉着如何?”
“班昭么,呵呵.......”
贾琮不以为然地撇嘴:“一代文豪、一代罪魁。”
“文豪是真,班昭参与修订《汉书》。
是汉代宫里皇后、嫔妃的老师。
还写了《女诫》为后世女子奉为圭臬,罪魁又何言呢?”
秦钟瞪眼,一脸不解反问道。
秦业、秦可卿亦看过来。
贾琮淡淡一笑:“文豪鲸卿说了,罪魁嘛,班昭一本《女诫》。
后世纷纷效仿《女四书》、《列女传》纷至沓来。
束缚了我泱決华夏几千年来的亿万女人。
动静有法、守节拘束,女人遭遇迫害。
只此,班昭难道不是罪魁祸首吗?”
贾琮也就在亲近之人面前,可以畅言而谈。
这番话若是说给道学家,比如贾政。
不把他轰走、打死就算好了。
秦业闻言亦是面色一变。
秦钟倒是若有所思地左右看了看。
秦可卿眼波流转,柔声又问:“那李易安呢?”
易安居士是李清照的号。
贾琮脱口而出道:“才情纵横,压倒须眉。”
“才情可解,李易安一介女流,怎么压倒须眉?”
秦可卿眉眼弯弯,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南宋偏安一隅,李清照有这见识就难得。
易安居士奔波逃亡半生,赵明诚死了。
误嫁小人张汝舟,更难得李清照有手段。
告发张汝舟作弊,才得以脱离苦海。
这点难道不足以压倒须眉?”
贾琮掷地有声得说完。
才发现一屋子人像是看异类一样的盯着他。
秦业吹胡子瞪眼:“你这些离经叛道的话。
在私室说说无妨,外面去可千万不能说!”
秦可卿目泛异彩,不啻于钟子期遇到俞伯牙。
高山流水、琴瑟和鸣。
但随即眸中异彩忽又黯淡下去:“光顾着说话,吃饭吧。”
饭后。
秦业忽然提道:“琮哥儿,朝廷又起复了为师,倒不是大官。
因我在工部熟悉那方面的运作。
皇上命我去西山勘测吉壤,要建造座佛寺......
说我老成持重之故,为师亦是推辞不得。
公务在身,你隔三五日过来,为师带你去拜访赵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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