圩堤,大木船顺着圩堤停靠,被一个个小膀子粗的麻绳牵引着拴在大堤的大柳树上。
随着清风扑面,水面荡起浪花,大木船随着浪花前后左右摆动。孙雨晴搀扶小南香走上跳板,慢慢的走上其中一天大木船。不用说,那肯定是孙雨晴为自己准备的大木船。见主人起来,家丁们纷纷抱拳迎接。
自从国人剪断拖在身后的长辫子,跪拜礼也被一并弃如敝帚。
大清因宠信奸臣、祸害百姓而亡国,民国兴起但又战火燃起。土豪劣绅各自宿成一团自保,强盗土匪肆掠,黎民百姓食不果腹,饿殍遍野。幸亏,小南香颇受孙明源宠幸,生出一子即刻被孙明源瞒着,令身边管家连夜将婴儿送出京城,直奔马家荡。
所以,小南香习惯于跪拜礼,见家丁站着抱拳行礼,便瞥一眼不假思索地问道:“怎么啦?孙家的家丁心里有数,依我看他们一个也不懂礼数。孙雨晴是你们的少东家,作为孙家家丁见到新主子却为何不下跪行礼?”
小南香一脸的不高兴。孙雨晴见着她每每跪拜,小南香可能还没有从京城豪门贵族的家庭氛围走出来。
下人晚一辈,家丁没有按照小南香意思去做,倒是有一位快嘴快舌的家丁抱拳禀报道:“回师太,跪拜礼和留辫子是上一辈人的事了。到了我们这一辈分,剃头削发剪辫子,站着抱拳行大礼。上跪天地,下跪父母,正常礼仪握拳施礼打招呼。大清灭亡,民国孙先生下令,举国同庆。师太您......”
小南香的确被难倒了,她来到马家荡十多年,京城和世道的变迁小南香充耳不闻,所以才无所适从。孙雨晴对他跪拜,是因为她们俩属于拜师学艺。师徒如父子,对长辈敬重行跪拜礼当然理所当然。“喔,是吗?我咋不知道呢?既然如此那就免了吧!”
小南香知道自己给自己找台阶。
用人之际,切不可为难下人。
随时随地需要这些家丁守候在孙雨晴左右,为孙雨晴和土匪刀枪相加,难免流血牺牲。你在着关键时刻计较他们的熙来小觑的得失对错,岂不是给自己儿子树敌过半?想了想,小南香微笑着伸手拍拍刚才说话的那个家丁肩膀,果不其然,那家伙脸上即刻荡起笑意。
孙雨晴眼疾手快,他脑子一转,搀着小南香说:“师傅,你去看看我住的大船舱吧!里面不但有床有被,还有我要看的书。嗨......”说完,他掉过头,对着刚才说话的那个家丁挤挤眼,意思让他赶快离开师傅的视线。
不知道孙雨晴为什么要对家丁使出诡辩的动作,或许没事因为孙雨晴对师傅的秉性太了解了。无论对错,小南香这个人必须一声喊到底。她的作风,宁愿让别人后悔,绝不给自己带来麻烦。
教孙雨晴练功,汗流浃背,她也绝不同情和怜悯。但事后对孙雨晴因为练功而受伤,或者因为营养不良,孙雨晴是宁愿自己省吃俭用,也用给孙雨晴补上。不知道是女性的天性所致,还是因为小南香对孙雨晴有了第六感观。
小南香赶到马家荡的孙家,应该猜出孙明源不可能无缘无故将她送回自己的依抱之地。
这里面,肯定有孙明源自己的安排和打算。心里话,小南香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想过这样的问题。有一点,老爷不会加害与她小南香心里有底。但是,她真的以为自己孩子是死于腹中,要不然大太太不会不给老爷面子,将自己赶出京城孙府。
跟着孙雨晴弯腰进入船舱,宽大的船舱,里面只有一张床,她随口便问:“徒儿,为师安排在哪条船上啊?”孙雨晴见问,有些束手无策。因为,他从来没想过师傅和自己一起出征。再说了师傅是个女的,去了和自己在一条船上也不太方便。
在船上生活的船民,一家人男男女女在一起都不方便,何况,是师傅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脑子一片空白,孙雨晴不知道怎么回答师傅的话。“啊......师傅,徒儿没想过师傅要和我一起出征去剿灭土匪。”
“不如这样,你看偌大船舱就搁着你一个人一张大床是不是有点浪费啊?为师叫你怎么做:来,你派人从船舱中间一分为二拉一道屏风,或者叫布帘,将你我之间的两道床铺隔开就完事了。大不了在你的床肚底下放上夜尿壶,在我的床头放上马桶,我们师徒俩相安无事了!”
孙雨晴还是感觉有些不妥,只是因为小南香是自己的师傅,因而不得不点点头,勉强地苦笑说:“嗯呐,听到吗?还按照师傅说的去做。”他心里不服但因为师傅在上不敢违拗,有脾气只得向自己的手下人发泄。
他哪里知道,小南香是舍不得他而刻意为孙雨晴守护。和土匪打仗,小南香能为儿子孙雨晴挡刀绝对毋庸置疑。
一条条大木船检查下来,从挡子弹的掩体为杂树木头,到两船靠拢,大跳板上船捉拿。
小南香比较满意的地方,是将大木船上的草包沙袋,换成一根根大杂数。虽然沙石挡子弹广为流传,那是指在岸上两军相见堆垒。可是,如果在水上作战,一代沙石重量超过两个人份量,无疑,会降低大木船上的家丁人数。
换成杂树就不一样了,不但比草包沙石袋轻便,万一船被打烂了,杂树绑在一起便是飘在水上的木筏。
虽然水上行走不如大木船来得快,但木筏的好处无论大风大浪也休想将木筏掀翻沉入水底。对孙雨晴的想法和革新,小南香作为练武之人的后裔心里满满的信服。她为自己生出这么个聪明过人的儿子感到欣慰。
只是高兴的时刻,小南香没有忘记刚才那个敢和她叫板的家丁。
太没有认知了,你一个下人,对师太的话对与错有异议,也不能当众揭穿,是起码的常识。一个家丁,或者说一个奴才,连哗众取宠都不知道怎么使用,什么时候使用,说你没眼头见识应该是无言以对了吧!小南香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认为,在儿子面前,那个家丁太无礼了。
可能,与小南香在孙府见识太多。也不回避小南香在孙府经常遭遇大太太的排挤和羞辱,到了自己当家做主的时候,便将所有的积压一下子得到释放。她想报复,只是马家荡离京城太远,她没这个实力。
再说了,大太太大她三四十岁,恐怕早已经埋入黄土。包括她的老爷孙明源,可能也是骨头打鼓。
回到孙家老宅,小南香满怀心事。
夜晚,小南香的房间,两个蒙面人扛着一个满身套着麻袋的人,“咕咚”一声摔在地上。她们俩双拳一抱,对着小南香异口同声地说道:“报告师傅,家丁炎凉捉到。”说着,两个人倒泻箩蟹,忙手忙脚将套在麻袋里的人倒出来。
我去,这不是白天得罪小南香的那个快嘴快舌的家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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