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徐永和的话对孙道良来说,他已经见惯不惊。
于是,便笑呵呵地回答道:“呵呵,那倒不至于!我,我还真的有钱,你不用担心路上吃饭问题。只是,只是我背包行李都被人骗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你能带我先去超市买点衣服吗?要不然就我这身打扮,人家不当我是乞丐才怪。
不瞒你说,我是死里逃生。一车人,估计就逃走我一个。其余的,都被他们捉到山那边去了。不服,当场给做掉一个,我是目睹这一切......”说到这里,孙道良语止,他害怕吓着徐永和。看徐永和面貌,顶多跟自己差不多大。
或许,那徐永和年龄还没有自己大,经历或许没有自己丰富。他把话只说了一半,就摇摇头不想再说。倒是徐永和听起来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惊悚,他淡定自若地站在公交站的原地,面目表情没什么多大变化。
如果非得说徐永和有什么变化,除了一双眼稍微带点神色地望一眼孙道良以外,其余一切照旧。
他动动嘴唇,将头转向孙道良,不客气地问道:“嗄?你莫非说的是从缅北过来的电信诈骗团伙?即黑白双煞的工业园区组织的人马,专门和国内的商业巨头联络,以招工为名,将人掠至缅北去搞电信诈骗......”
孙道良点点头:“嗯,正是缅北的电信诈骗团伙。有五个人,掠走除我以外的31个人。哦,不对,还有一个人不能算数,因为,我不知道那个人是否还活着。只听得他们说带走他,身上的零部件可以换钱。我的妈呀,我当是埋在草丛里大气不敢出。生怕被那五个人发现,那我就死翘翘了!”
徐永和听到这里,嘴丫露出一丝苦笑道:“听说过,我们附近的人是不可能被骗到缅北去的,那边比我们这里还穷,又怎么可能给你几千几万的薪资待遇呢?我们本地人有谁会相信他们的鬼话?只有你们内地人傻乎乎的,十有八九是骗他们过去买零件去了!
以前,我们村失踪的很多人,都是登记在失踪人口上。
不明不白地消失,家里人到处寻找也无果,公安机关,算是绞尽脑汁也查不出原因。
后来,有人偷跑回来,说是被缅北那边人给祸害了,尸体都抛到大海里喂鲨鱼。直到那一会我们德宏边检口岸,才对来往的人群加以管控。可是,在我们本地,还是发现你们内地人来我们这里报警找人的。”
徐永和有些不明事理地摇摇头。
孙道良听了徐永和的一席话,非同寻常。
他身上的每一根汗毛几乎都惊恐地翘起来。“我的天啦!有那么可怕吗?幸亏我逃跑了,要不然真的如你所说,我岂不是和他们一样成为冤死的孤魂野鬼了吗?我还以为,他们说将那个被打死或者说打晕的人带回去拆零件,是一句什么暗语,谁知道是真的卖掉他们身上的零部件啊!这帮没人性的家伙。”
孙道良一个寒战,金秋十月,在云南境内,气候温暖湿润。
这里四季常青,绿树成荫。尽管是十月份的天气,在北方的马家荡,已经穿上秋裤了。可这里的人,还是穿着短袖衬衫,没半点深秋的阴凉。德宏地区,四季常青。年末平均气温都在22度以上,属于亚热带丘陵气候。
“车子来了,你还是给自己庆生吧!能从缅北人手里逃出来,算你命不该绝。上车给驾驶员五块钱,就可以到县城了。到了那里,我再带你去买衣服。然后,一起去高铁站买深圳的高铁票。”小伙子也不知道咋的,对孙道良有可能是同情心比较多一些吧!
当然,这些小小的挫折,对经过极地野营生存训练下来的孙道良来说,小菜一碟!
他两天三夜在山丘树丛爬行,一会匍匐,一会弓腰,一会成半蹲姿势一溜烟、一溜烟的不间断偷跑,野兔一般的灵巧。大不了又做一次野营拉练训练,所以,尽管身上皮开肉绽,衣衫褴褛,依旧神气活现,精神抖擞。
或许,是因为跳出缅北人的魔掌,孙道良为自己逃出来顿感庆幸,这是一次多么冒险的生死体验啊!得来不易,得来不易。
两个人坐在一起,孙道良用手机扫码付款。
十分钟,公交车来到县城高铁站。
小伙子指着高铁站方向说:“高铁站里面什么都有卖的,但太贵。超市离这里比较远,坐公交车需要10多分钟。相当于我们从刚才上车的地方,到高铁站的距离。你看,是去高铁站买衣服还是去大超市买衣服?”
“啊哟,贵贱无所谓,哪里方便去哪里吧!我对这里不熟悉,有劳小哥哥带路。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孙道良这个人就是瘦死骆驼比马大,到什么地方喜欢说大话。反正吹牛皮又不犯罪,说假话又没人打嘴。
得蒙就蒙,得敷衍就敷衍。这年头画大饼的人比比皆是,又何必多他一个。一个人苦苦坚守,犹如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不过,他对小哥哥说的话,绝对是千真万确的信任。
“那好吧!你如果不在乎省点钱的话,那就去高铁站。免得在去市里面的超市耽搁时间。从我们这里到深圳,需要6个小时车程,买站票你能吃得消吗?我是没办法,只能买站票。不过,买站票有时候等于和坐票差不多。看到空座位就座,来人啦再让给人家,和坐票差不到哪去!”
孙道良摇摇头:“呵呵,小哥哥这些不用你愁,你给我站票钱,剩下的我给你买卧铺车票,就当我们没有白认识一场了!只是可惜了,我有退伍军人复员证书,都给丢在行李箱子了。要不然,我是享受半票,你我都不用愁车票贵贱!”
说完,他带头朝高铁站走过去。见到高铁站,孙道良犹如搁在河滩上的鱼,一下子跳到水里,得心应手。
买好衣服,来到卫生间洗个澡,换上一身新衣,小哥哥看着孙道良英俊潇洒,根本认不出来了!
他尴尬地围着孙道良转一圈,再看看自己瘦弱黝黑的身躯,站在孙道良面前,那孙道良白白细润的皮肤,哪像个和自己一样,去深圳打工的人啦。心里不禁悠然升起对孙道良的赞叹:“哇塞,你怎么看也不像个打工的人。估计就你这个样子,来我们工地打工,包工头见了准不敢要你!”
孙道良一听慌了神,心里想,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救星。
按理说,自己可以选择回到马家荡继续听李湘怡爸爸妈妈的话养螃蟹。
可是,自己吹牛皮已经吹出去了。就这么回到老家,有人问了你一个月几万块不赚,又绕回来了干啥?前车之鉴,从二军大被开除,到现在自己落得被骗子差点骗到缅北去嘎腰子,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说出去不让人掉大牙才怪?
思来想去,不要求自己一鸣惊人。至少走到人面前,像徐永和看到自己穿上新衣服一样,眼前突然一亮。不达到这个效果,回去也会被马家荡人十目所视,弃如敝帚。唉......
加之现在,自己的职业、职称证明都没有了。
幸亏,自己将身份证放在手机壳的背面。
如果身份证也和银行卡一样,放在行李箱里,估计这一会连高铁站都进不来,还谈什么去深圳打工。一位军校毕业生,一位二军大的主治医师,居然差点被骗子骗到缅北去嘎腰子。孙道良想一想,感觉自己实在是可笑至极。
他很害怕丢掉像徐永和这样诚实的人,给他找的那份工作就此丢掉。
关键是,他不能两手空空地回去。
那样,在李湘怡爸爸妈妈面前怎么交代?
总不能回到马家荡告诉李湘怡,我是被人骗了,好不容易逃命回来,那自己在李湘怡面前多丢人啦!
对孙道良来说,他绝对是个爱面子的人。
像现在这样的失魂落魄回马家荡,孙道良绝对拉不下这个面子。他的想法是怎么样才能将自己对李湘怡他们家人说的那句:去深圳打工两三万一个月的工资变成事实。只有自己选择在外边干上一段时间,赚到钱了,才能挺直腰杆,趾高气扬地返回。
所以紧张的急忙对小哥哥说:“不会吧!我可是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的呀?要不,你可以告诉他让我试一试,看不上我走人这样总可以了吧?”
看得出,孙道良很在乎这份工作,尽管他还不知道那份工作究竟是个什么样。对小哥哥徐永和的话,孙道良深信不疑。他被人骗的最大毛病,即无论遇到谁,总是选择相信别人。
“哎呀,我说的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我说的是你不像个打工人,倒像个大老板。我们都是在建筑工地卖苦力,像你这样的细皮润肉,怎么看也不像卖苦力的人。”小哥哥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孙道良。
从孙道良在他面前换上一套新衣服之后,加之孙道良又为他买了卧铺车票,徐永和真的没想到,自己眼里看到的衣衫褴褛的叫花子,一转身变成有钱人。
他始终摇摇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第一眼看到孙道良一个人若无其事的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说实话,徐永和有点瞧不起他。因为,在老家,像孙道良这样的经常出没在深山老林的人,要么是五保户的智障人士。或者说是鳏寡孤独的光棍汉,亦或是神经兮兮的精神不正常的人。
正常人,不可能一个人没事往深山老林里钻。
听得孙道良说出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徐永和对他煞是器重。在深圳打工的人,谁都知道说普通话的重要性。
你不会说粤语,又不会说普通话,那想在深圳找到合适你的工作,难上加难。本地话,或者普通话,无论哪一种语言你得至少懂得一门。并会和人简单地用一种你懂得的语言进行无障碍交流、沟通。
当然,会说英语才是最吃香的了!
所以,徐永和对孙道良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很是羡慕。
内心里,涌现一股敬佩的目光投向孙道良。
要不然,凭孙道良衣服上粘上树叶花草,头发上一层灰土污垢。就剩一张脸露在外边,看上去还算是像个正常人。来到高铁站,孙道良摇身一变,成了徐永和眼里的老板级人物,徐永和回想起自己前前后后和孙道良相遇,不过才一个多小时。
对孙道良两种角色的塑造、互换,令这位土生土长的农村小伙子,怎么也不可能将孙道良身上出现的截然不同的两种角色牵连在一起。
面对孙道良对他的慷慨解囊,徐永和总是在心底里觉得对不起孙道良。因为,他见到孙道良的第一眼,几乎百分百地认为,他就是个二傻子。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孙道良拥有一张帅气白皙的脸。
“哦,没事!人到廊檐下,谁能不低头啊!我是被骗子骗惨了,现在是有家难回。出来前,满大街人都知道我是来深圳打工。一个月三万多块,包吃包住谁听到这样的消息,不心动啊?幸亏,大多数人选择不相信,我则不然。
非得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直到见到一个人活生生在我眼前被打死,才切底地明白所有这一切,不过是骗子导演的一场游戏。唉......”
徐永和听了,煞是同情!
他多在外,少在内。
对老家和隔壁缅北发生的某些事,只是道听途说,并不对此感兴趣。
直到遇到孙道良,才相信发生自己家乡的某些事,不是流言蜚语,而是事实存在。既然认识孙道良,自己也不吃亏。小农思想,只能以对自己利大于弊来衡量有没有认识像孙道良一样的陌生人的必要。
能愿意为自己花钱的人,要么是别有用心;要么就是心地善良的有钱人。
谁都知道,良心再好的人,不可能在自己活不下去的情况下,还要去救人。人的施舍,多半来自于自己日常生活中的剩余。将自己不需要的、多出来的部分,能拿出去施舍别人,也算是自己的一份造化和修行。
在徐永和看来,他从老家走出大山,来到深圳打工,比在老家困在山沟沟里无所事事的同龄人要富裕得多。好歹自己在深圳一年干到底,少说得拿到七八万块回家,这还不包括自己在日常生活中的开支。
吃住在工地,一日三餐吃在工地食堂,住在工地临时搭建的宿舍区,小日子算起来还算过得去。
早:五点起床;晚:六点下班。中午,休息一个小时!
工地上有临时简易的浴室,冲个凉,消除一天的疲劳,对农民工来说,睡在床上刷手机,看电视,随便找个人天南海北聊聊天,不妨也是一种乐趣。他之所以主动帮助孙道良介绍工作,不过是看在他失魂落魄时的一副乞讨样子上,有些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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