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时候,薛崇简面前放着几份诏令,他匆匆看了一遍就捏着诏令来到母亲太平公主的住处。
太平公主正在婢女的帮忙下梳妆,不紧不慢道:“你没收到诏令?”
“母亲,可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武韦乱国,自当诛之,其余但凡无罪者,又何须惧哉。”
薛崇简忽而对自己的母亲生出几分恐惧,她一个命令就能让成百上千的人家破人亡,现在却安然坐在铜镜前梳妆,看不到半点心慈手软。
像是意识到儿子的软弱,她头也不回道:“你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了?”
“儿”
薛崇简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问道:“既然是要洗干净长安城,那王镇那厮,像他那种人,若阳奉阴违,实则还是故意替自个留后路,却又该如何?”
太平公主从婢女手里接过一支簪子,缓缓推入发髻中,对着铜镜不紧不慢地端详着自己,随后淡淡道:“那你就杀了他。”
教坊司中。
这一幕发生的极快,以至于那些舞妓还在翩翩起舞,公孙娘子的尖叫声闷在嗓子眼里,她身体颤抖了一下,呆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片刻,世界才恢复正常,她们的尖叫声随着韦嗣立腔子里的血一块儿喷溅出来,王镇抽出剑刃,脖颈带洞的尸体猛地栽倒在石桌上,大概没人会想到这人两天前还是正儿八经的兵部尚书。
王镇看都没看公孙娘子一眼,转身又走到外面的廊檐下,薛崇简负手而立,静静看着栏杆外栽种的一丛青竹,斑驳竹叶上有几处发暗如血的痕迹,倒是越发显衬出竹子的翠绿。
王镇一边用衣襟擦拭剑刃上的血迹,一边重新走到他身边。
“里面的人已经死了。”
王镇顿了顿,补充道:“其他人呢?”
薛崇简顿时转头看向他,目光在王镇衣襟上的血迹处停顿一下,微微皱眉,似乎在组织措辞,片刻后,他淡然道:“教坊司是個规矩大的地方,有规矩,那就不怕有人开口乱说。”
“大王倒是比先前利落了不少。”
王镇刚准备收剑入鞘,却想起来剑鞘似乎还留在公孙娘子怀里,只得继续提着剑。
薛崇简则是回答道:“今天要杀的人很多,一个个惋惜过去,没那么多时间。你知道么,王镇,孤昨日还在想你。”
“伱脑子很活络,但有时候却活络过头了。”他顿了顿,若有所思道:“母亲先前训斥我,还让我多跟你学学,现在想来,我倒是有些明白了。
你我本就不同,所以我不能仅凭一己之见就说你不好,或是说你不对。”
“大王能谅解下官,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
“但话是那么说。”
薛崇简再度看向栏杆外的植栽,漠然道:“今日所有诏令都是昨夜连夜写的,今日确实是事发突然,一切从速;但孤让你来的时候,你但凡有半点拖延,甚至是刚才你但凡多问几句,迟缓片刻,孤都会毫不犹豫地把你也顺手杀了。”
“下官明白,多谢大王仁慈。”
薛崇简毫无道理的这番话给王镇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在李隆基才走后不久,一场有针对性的清洗似乎就已经开始了。
背后推手,大概是太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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