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的火光处,他仔细听着耳畔通讯器里学弟平稳的呼吸,还好,祷文没念完的祭品是不会献祭的。
当所有人视线落在这辆停在死亡面前的车时,赵天行眼角的余光却落向了身后,心想下次一定要在百忙之中把车门带上,他并非一个人前来,谁也不知道秦墨是如何能够跟上他的。
她一语不发,眼睛里的决绝却足以让赵天行这样的人都微微失神,他心下了然,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掉头回车上,或许那个人会是自己。
不过既然她能够跟上自己的速度,赵天行也不会再多说什么,原本他打算扛着姬宁杀出重围,但有第二个可以分担压力的人,他也犯不着去当去救阿斗的赵子龙,他没有回头冷静开口,“我去拖住它们,你带他回来。”
刀刃在雪色与月色间被衬得更加冷冽,他单手执刀,径直闯入了这片生灵禁地,就连冷眼旁观的弗拉基米尔也因他的无畏而冷笑,没有恐惧的人往往是因为无知。
不过是名年轻的鹿学院学员,怎么敢如此狂妄?是来打算以命相抵,救出那个小家伙吗?
可笑,如果凭借着一腔孤勇就能如愿以偿,那么食物链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他们是无可匹敌的欲肉生物,当以世间的孱弱为食,反抗只是增味的餐前甜点。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那经过剧烈运动后血液热畅的血管,他甚至已经能感受到口中血液喷射出的热度。
这世界上所有猎食者,都在彼此狩猎,或心怀狩猎的冲动,就像此时此刻一样,弗拉基米尔几乎要欢愉地叫出声来,他撕下自己伪装的面皮,再不掩饰登临生物肉体巅峰的暴戾,他需要一场痛痛快快的狩猎,唯有血与肉方可洗礼他的渴求!
几乎是在赵天行疾驰的同时,那些受血肉与生命所吸引的欲肉生物立刻躁动不安起来,在嗅到弗拉基米尔释放开始猎杀的信息素时,瞬间所有躁动声静了下来,猎食者的本能让它们本能地控制心跳以及肢体动作,就像潜伏在草丛里的猛兽,在致命的一击得手前,它们不会发出任何可能干扰猎杀的声响。
“看准姬宁位置,你只要朝那里跑就行了,别的就交由我罢。”赵天行闭上眼睛,低声指挥着被爱情鼓舞充满勇气的学妹,他忽地有些想笑,年轻人的爱似乎都是这样,简简单单又轰轰烈烈,确实很美好。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眸已经燃起了某种摄人心魄的火焰,他默默地想着,美好的自当留存,美女救英雄也算是别出心裁的好戏剧了,就这样吧,由他拉开帷幕的舞台剧应当也必须有个好结局。
肃杀的乌云遮蔽了上弦月,灰雪漫天落下,雪中埋着火种。
双方的高速逼近让距离不再和时间成正比,仅仅是一瞬之间,静谧被骤然打破,就像是一场冰河底的爆炸终于抵达冰层,所有封冻的声音霎时间炸裂开来。
狰狞造物肢体末端的蛋白质外壳裂开,从暗红色的肌肉组织刺出尖锐的骨刺,跑动间在坚硬的冻土上划出清晰的长痕,震慑人心的尖啸在苍茫的雪原上此起彼伏。
秦墨早就乖乖按照赵天行的吩咐捂住了耳朵,她老老实实的选择听从学长的话,埋着头除了脚下的路和远处的姬宁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管。
那些亵渎生命的生物她早有耳闻,也亲眼见过图片,她不得不承认,哪怕已经自认很有勇气,她还是很害怕那些东西。
秦墨已经分不清远处疯狂的血肉憎恶是自己的想象,还是确有其事,她控制住每一次吐气与吸气,空落落心里逐渐又盛满了某种东西,她想,自己不能只是等待,姬宁在冒险,赵天行在冒险,身后的凯瑟琳和阿芙拉也在冒险,她怎么能在这里“静候佳音”呢?
姬宁是她的姬宁,不是任何人的姬宁。
她攥紧拳头,银牙紧咬,她已经失去过世界一次了,她不能再眼睁睁地再失去第二次。
赵天行横过刀刃,左手慢慢握住,血液顺着刀尖流下,拥有强大血气的血液对于欲肉教生物来说不啻于充满致命诱惑的毒品,尽管风雪依然在荒原上肆虐,但它们对于血液的灵敏嗅觉远胜于海洋里的鲨鱼,哪怕是弗拉基米尔都将视线死死盯在了赵天行身上。
他朝着秦墨奔跑路线的九十度方向跑去甚至故意打乱自己的呼吸节奏,这在欲肉猎食者眼中就是最完美的猎物——因恐惧而逃窜的受伤猎物,强大如欲肉生物也在一瞬间被本能所操控,就像大型猫科动物看到猎物后背会不由自主想要锁喉,这些以血肉为食的欲肉生物看到逃窜的猎物同样也会不由自主地展开追杀。
不过这场逃窜很快就停了下来,并非它们能够追赶上赵天行,而是当他确认不会有任何鱼欲肉生物干扰秦墨后,他主动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来,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来送死的,当一个用生命为后来者断后的悲情英雄,远处的阿芙拉鼻子一酸,对着对讲机大喊,“学长,别停下,快跑!”
就连昏迷的姬宁都被这声大喊惊醒,他刚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处境,便看见了远处黑暗中那些苍白嗜血的贝希摩斯凭借着本能朝着学长蜂拥而来,他又惊又惧,怎么还把学长赔进来了,死一个就够了。
自己这种野区迷路被逮住,还早就炸了线的上单怎么可以成为团战开始的契机?
转过身的赵天行脸上久违地出现了淡淡的笑容,不过那笑容一闪即逝,他抬起头,静静注视着汹涌而来的欲肉尸潮。
他开车时便想好了这是一趟送死的旅程,但却不是他自己的。
荒原上所有的欲肉生物将被他送上命定之死,这的确是场猎杀,但是猎杀者的位置,他可没说过会让给别人。
几乎是在转瞬之间,白腻的脂肪被利刃剖开,血浆顺着撕裂的肌肉流淌,第一只迎面而来的贝希摩斯甚至没能撑过一招,赵天行剑虽无鞘,但北辰一刀流的拔刀术已被他捻熟于心。
姬宁想起了西尔维娅给自己介绍日本剑道北辰一刀流时的评价,“瞬息心气力一致”,闭眼、吐息、拔刀时心到眼到力到,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就连贝希摩斯撞上来的位置都和剑锋挥出的位置紧密贴合,切口浑然天成。
赵天行并不拘泥于任何流派,一招一式都只为了一个目的服务—以最小的消耗,最快的速度杀死最靠近自己的敌人。
随着第一只贝希摩斯被从腰侧自左下而上一分为二,剑刃悬停于赵天行右肩上方,停留不过一息之间,第二剑便被挥出,藏在第一只身后的贝希摩斯被直接重斩,苍白的皮肤连同散发着合金质感的外骨骼被利落地斩为两截。
萨摩示现流,大袈裟斩!
每位萨摩示现流的剑士都将这招大袈裟斩练了成千上万遍,因为最简洁的招式便是最有效的。
萨摩示现流的战法,是与敌人交手时,先将剑高举在自己右肩上方,再向左下猛烈挥动劈下,对手如何攻击完全不理会;若对攻,示现流占有压倒性的力量与速度;若架隔,示现流会一气将对方的武器击下!实际上,幕末的萨摩对幕府的战斗中,幕府的兵士有很多都是因招架不住,自己的刀被对方的攻击弹向头部而败北的。所以,萨摩示现流可以看作一种猪突猛进、无法阻挡的剑法。
哪怕是如此极致的劈斩后他也没有时间休息,因为这不是一场公平的擂台赛,他的对手不是倒下的失败者,而是所有前仆后继的狰狞野兽。
回剑,后撤,步伐轻盈而迅捷,第三只贝希摩斯已经跟着了上来,赵天行后撤的时间已经足够它挥下那巨大的利爪,他甚至能听见空气被撕裂的尖啸声。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调整动作,他舍弃肩部大幅度的挥击,直接腕部发力,格挡开利爪的同时,打开对方中线,干脆利落地将这只贝希摩斯枭首。
德式长剑剑圣理查德纳尔的怒击刺!
日以继夜的练习并不足以让他拥有如此之多精湛的剑术,只有无与伦比的天赋才能让他掌握浩如烟海的剑技,并且能够在最恰当的时候使用最合适的招式。
简直就像一场华丽的舞者,而真正的舞者每一根骨头都会跳舞。
姬宁被这凌厉而凶猛的一击震惊得忘记了疼痛,他终于明白了鹿学院第一人,“星辰”的含金量,他是不世出的天才,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他开始相信,他的学长并不是想当断后的悲情英雄,而是想活动下筋骨,顺手杀一群亵渎生命的欲肉生物。
随着须臾之间三名贝希摩斯倒下,像是某种枷锁被打开,热身结束的赵天行的速度越来越快,整个人化身一台高效的杀戮机器。
血液是轴承的润滑油,刀刃是交错相转的齿轮,炽热的铁水从巨大的坩炉中缓缓流出,惊才绝艳的剑术将所有欲肉生物燃烧成灰烬。
孤高的君王在群星的见证下将每一片黑暗碾成虚无,每一次挥斩都不落空,只有受本能驱使的欲肉生物才会不知恐惧地迎上这位杀神,他随心所欲屠戮着眼前神明的憎恶造物,生与死的权柄被他执掌,所有异类都将臣服于他所赐予的命定之死。
这是一场杀戮的艺术,绝美的血腥舞者上演了一场华丽的演出,完美的演绎了生死轮回,挥刃者生,迎刃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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