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姬宁的吃相稍微有那么点能和猪扯上关系罢了,越是了解人类,它越是不解。
吃完晚餐的姬宁一边摸着充满幸福感的肚皮一边慢慢踱步回宿舍,“她一定是喜欢我!这种英雄救美的套路实在是太老套了,我甚至都没往这方面想,但虽然老套,也挺合理。655,她肯定是喜欢上我了,年轻而貌美的女孩被帅气而潇洒的少年从邪恶的邪神教徒手中救出,设身处地换位思考,谁不会认为这是上天派给她的盖世英雄,谁又能不动心呢?”姬宁一手拎着餐盒一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加速的心跳,露出的奇怪笑容让不少鹿学院的学员们绕道而行。
“655,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乐滋滋的姬宁迫不及待地想要和自己身边唯一的朋友分享这种奇妙的感觉,但scp-655并不想理会他。
“你说她要是直接找我告白怎么办?我是顺水推舟好,还是欲擒故纵,要不要假装拒绝几次,这样显得我矜持点?她那么温柔的人一定不喜欢放荡的人吧。”
“655啊,你说我们将来孩子取什么名字好?要是生个男孩叫姬柳怎么样?写起来文雅,听起来解馋,那么要是生个女孩该叫什么好呢?”
本来已经打算装作今日力量用尽不能和他沟通的scp-655再也忍不住了“根据我在你脑海里翻阅的人类知识储备来说,你所想的一切都还很遥远,而且在你的回忆中基本上都是雄性人类发出伴侣请求,你为什么,为什么......”scp-655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理解,也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在按照人类的逻辑思考后就会产生人类的情感吗?这种奇异的感觉让它陷入了沉默。
“哼,你懂什么?好歹我也是人类,你难道比我更懂人类女性?”姬宁有些心虚,毕竟世界上最大的错觉就是她喜欢我,但随后转念一想,说到底scp-655不过是通过自己的记忆来试图理解和学习人类,它什么都不懂,根本没有分辨能力,那岂不是自己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scp-655再次陷入了沉思,看来自己还是连人类这种生物的皮毛都没有理解,姬宁见scp-655不出声,心中大定开始继续满嘴跑火车,吹嘘自己的美好婚后生活。
“婚姻是什么东西?你的脑海里只有婚礼这种概念,是人类某种的聚会活动吗?”scp-655静静地听着随后对姬宁所说的一个词汇提出询问,它仍不愿放弃理解人类,因为在可预见的未来它认为自己还要在姬宁的身边带伤很长一段日子。
姬宁那欢呼雀跃的心瞬间因为这种严肃的话题而停顿了下来,“婚姻就是种束缚,是一盆熄灭本能的水。”但这种夸张的比喻让scp-655根本无法理解。
“人类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我们从猴子进化而来,但我们自诩文明,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有着道德规范,我们试图将一切美好的品质划分到文明这一方面,尽管那些东西在生物学上违背了本能。”姬宁一改不着调的语气,很认真地讲解着自己的理解。
“生物的本能让我们希望拥有更多的优秀的后代,所以无论是什么人都本能地渴望着更多的伴侣,同时我们追求和优秀的同类进行交配以诞下更好的后代。”
“这世界上总有更优秀的异性,你不可能找到最佳的那个,所以大部分人都不是盲目顺从本能追求最优秀的异性,我们一般会找一个自己喜爱的,但自己喜爱的不一定是最好的,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会见到许多其他更好的异性。如果我们是一群野兽,那么我们的生命中任何人都只是过客,我们会不断忘记曾经喜爱的人,转而追寻下一个。但如果真的被本能所支配,我们又有什么资格和野兽区分。”
“所以我们进化出了比本能还要强大的情感,爱情,我们确信人的一生如果拥有完美的爱情就需要也只要一个灵魂伴侣,既不多也不少,因为这样彼此才都拥有对方完全的爱意,爱情是种很复杂的东西,它不同于其他情感,它可以是理智的,也可以是疯狂的,可以是盲目的,也可以是有目的性的,可以是崇高的,也可以是卑劣的。我知道或许这么说你根本不会理解,但是没关系,就算是人类这世界上也没有多少人能理解这一情感。”
“爱情的是没有门槛的,只要双方是真的互相爱着彼此就行,所以人们都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配得上拥有爱情,但爱情归根结底是参与其中的两个人的事,其他人又怎么会知道呢?所以人们想出了一种仪式,一种将爱情具象表演给其他人观看的仪式,婚姻。”
“结婚是一种宣布,让其他人知道你是拥有爱情的人。听起来是不是很奇怪,其实有时候我也觉得人类很奇怪,人们总是寻求他人的认可,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开心起来。人们向往爱情,于是纷纷在找到伴侣后举办婚礼,向世人宣告自己也是拥有真正的爱情的人,可是爱情明明很稀有,结婚的人却那么多。”
“结婚意味着你向个人所在的群体中宣布自己找到了爱情,所以你要遏制住自己的本能,你要对自己的伴侣一心一意,并且还要互相陪伴,依赖,彼此拥有,如果真的是爱情,那么这些事都很简单,你会很自然地凭借着一腔爱意做到,并且还很乐意,如果人的生命中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那应该就是这种情感了,真正的爱情是连时间都无法磨灭的。它更像是两个陌生生命体之间的承诺,让两个单独的人类融为一体,不再会感到与生俱来的孤独。”
“听起来是种很美好的情感,那你为什么用那么奇怪的描述方式?”scp-655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
“因为爱情是爱情,婚姻是婚姻。有爱情不一定可以拥有婚姻,有婚姻也不一定有爱情,大多数人固执地将它们联系在一起,所以过得并不开心,他们没有爱情,却因为婚姻而彼此折磨,其实我也很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不肯承认自己只是在将就和凑合呢?他们之间的情感只有除了被自己称呼为爱情时和爱情有着关联,除此之外再无半点联系。二十一世纪的玫瑰泛滥成灾,大多数人都觉得自己应该有份,抱着理所应当的心态便拿了一朵花,可不属于自己的终究不属于自己,花再多不是合适的那朵也毫无意义,爱情终究是稀有的,孤独和性欲让人误解爱情。”
“那婚姻不可以解除吗?”
“那就涉及很多东西了,道德,伦理,习惯,依赖,恐惧,愧疚,人是会被很多东西束缚着的啊。”姬宁像是想了什么,声音都显得很是低沉。
“那你做好准备了吗?”scp-655突然问了一个姬宁措手不及的问题,什么叫做好准备,他才二十岁出头啊。
“什么准备?”姬宁一脸茫然,他脑子还没转过来,他甚至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你不是说要和秦墨结婚吗?”scp-655提醒了他一下,它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善忘的意思。
“那是开玩笑的,刚刚我对秦墨的看法不过是调侃,你不会当真了吧?”姬宁从口袋中取出钥匙打开了寝室大门,随着黄铜把手被扭下,锁芯抵死的触感和锁扣解开的声音让他安下心来,这里已经是他的小家了。
“可既然你对她有好感,那为什么不试着去寻找爱情,爱情这种东西应该对你们人类很珍贵的吧?”scp-655其实并不理解什么是爱情,甚至连好感都不知道是什么,它只是根据姬宁脑海中的人类知识模拟对话。
“真正的爱情吗?听起来像是三流言情小说里要撞得遍体鳞伤才能得到的东西。”
姬宁的手停留在室内的窗帘上,微光中他若有所思,单论相貌秦墨绝对是值得他当一回三流小说苦情男主的,可惜他目前对于秦墨的了解也只限于容貌了。
他还不至于真的用下半身思考,秦墨虽然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孩,但是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从没恋爱过的纯情的男孩,他还犹自怀着一丝幻想,寻找一位灵魂伴侣,而不是情欲的交换。
打开窗帘后,假期仅余不到两个礼拜的姬宁翻了一下日历,这才发现原来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姬宁不知道鹿学院有没有过年的传统,但依姬宁的观察,这帮人圣诞节上课,新年也上课,大家应该都是自己过自己的节日,毕竟学员们来自七大洲五大洋,总不能今天给奇术专业来自纳尼亚布须曼部落的学员放了假,明天又要给丹麦人腾出一天让他们庆祝捕鲸节。
过年,多么遥远又亲切的字样,以往的日子里都是临近年关姬宁才恍然大悟,劳碌了一整年的去大城市打工的人们坐上高铁或是骑上摩托车,带着背包拖着口袋回到了生养自己的土地上,不管今年的收获如何,见到家人的那一瞬间总是心里一热。
姬宁喜欢过年时他住的那栋居民楼里的氛围,大家都不是什么有钱人,但在临近过年时总是热情的打着招呼,尤其是外出了一整年的亲人回来后,就连平日里老爱骂街的王大婶也会乐呵呵地给小孩子们抓上一大把糖果。
大人们走亲访友,小孩子们肆意放纵,夜晚里的烟花在麻将声中发射向天空,这是中国最古老也是最正式的节日,无论你来自何方,只要你在中国长大,有个叫春节的节日就必定会记录在你的日程里。
过年,最重要的就是一家人团圆,在这个盛大的节日里,人们放下一切工作,坦然地无所事事,整天玩乐,而这正是最地道的过年方式。
姬宁托着下巴,微微有些感慨,“自己就要这样孑然一身过完下半生了吗?”
“我还以为你不会哭呢。”scp-655的声音越来越富有感情化,它知道这家伙此刻格外需要陪伴,同类的陪伴。
姬宁抹了一下眼睛,随后凶巴巴地开口,“你懂个屁,有沙子。”
scp-655并不明白为什么姬宁要掩饰,感到悲伤就哭出来,这不正是人类的正常反应吗?它也突然感到了一丝悲伤,人类这种生物太过奇妙,它也许永远也无法彻底的了解人类,虽然都是人类,但每个不同的人类都有着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它无法用一个模板衡量所有人,它的研究也许从一开始就是种徒劳。
姬宁心情有些低落,他缓缓开口,“你有家人吗,或者说朋友,算了,你有比较喜欢的另一滩水吗?”
“根据你们对种族与个体的定义来说,我没有家人和朋友这种概念,所有的我都是我的一部分,我们共享同一思维。”scp-655认真地回答了姬宁。
“那你岂不是连家都没有,为什么要回家?”姬宁感到了好奇,scp-655所描述的实在是太过古怪,他一时半会还不能理解。
scp-655沉默了许久,“对我来说,我一直生活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的本能渴望着回去。”
“换一个地方,不还是一个人,一滩水,难道不孤独吗?”姬宁更加不解,但这次他没有再收到回复,他也习惯了scp-655的神出鬼没,他拉下窗帘试图用梦境来寻找儿时过年的回忆,目光却在瞥过窗外的月亮时停顿了一下,他想起了秦墨手上的那枚权戒,哪怕是在被封印状态下,繁复的花纹和古朴的戒型也让它和少女纤细白皙的手指格格不入,他决定自己做一个漂亮的指套遮住那枚权戒,当作她的道歉礼物。
“孤独。”scp-655若有所思,它在姬宁体内不断凝聚散开,它觉得自己找到了比观察和人类更有趣的课题。
从未处理过针线活的姬宁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终于做好那看起来仅仅算得上是不丑的指套,正睡得迷迷糊糊时听见有人在轻轻叫他的名字,那声音甜甜的,轻柔得像阵风,那声音熟悉而温和,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将他包裹起来。
他睁开眼睛,屋外梧桐上的雪蝉在不知疲倦聒噪,鸣唱着冬日的挽歌,等到阳光坠落,这种冬季才会爬出泥土的蝉是鹿学院的特色物种之一,谁也不觉得有什么古怪,毕竟这所学院的学员要更为奇怪。
姬宁决定去见见闹变扭的秦墨,他确信这位少女对自己应该是抱有某种好感,同样他也喜欢年轻又好看的女孩,尤其是对她,他觉得自己对她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责任。
姬宁给阿芙拉打了个电话,在知道此刻的秦墨应该是单独补习超自然历史课后,他翻查了一下教室位置就径直向那走去。
在等的几乎要陷入第二次午睡时,靠在教室外长椅上的姬宁才在似睡非睡的朦胧中看见了那道走出教室靓丽的身影。
秦墨看到姬宁的一瞬间原本有些疲惫的眼神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她一语不发地从姬宁面前走过,让正准备打招呼的姬宁有些尴尬。
“秦墨。”姬宁跟了上去,却想不到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闹变扭的女孩实在是世界上最难以捉摸的生物,她们一会哭一会笑,完全取决于你如何对待她。
秦墨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脚步没有一丝停留。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想来想去你一个人未免太孤独,所以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和你一起过。”姬宁绝口不提之前的事,转移话题是种铭刻在男性dna中的本能,那些执着地想要试图和女性分出对错的男性注定孤独一生,自然也就无法将自己的基因传递下去。
“多谢好意,我喜欢安静,你让那位凯瑟琳小姐陪你吧。”秦墨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客气得像是面对陌生人。
姬宁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以挽回渐行渐远的两人,可刚一出口,那略显轻佻的话语让他自己都吃了一惊,“可是我只想邀请你,因为我对你,好像和对待其他人的看法不太一样,我昨天怕显得太轻浮,所以口是心非地说你和其他人一样,你,你对我来说,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姬宁内心极度忐忑,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几乎算是告白的话,他难道还没睡醒,食梦貘忘记将他驱赶出梦境?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足够坦然,秦墨转过身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她脸上渐渐显现出如胭脂般的红晕,她慌乱地将手中的书本挡在了胸前,试图构建小小的防线。
秦墨那星光般的眸子深处透露着一闪一灭的光亮,随着表情变化而细微地改变形状的薄唇悄悄抿了起来,不由自主并拢起来的双腿,墨玉般的长发在身后铺散开来,随着走廊上阳光的照耀,呈现出一种娴静优雅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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