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
晚上的郊外冷风呼啦啦吹,吹得脸上的泪痕都干了,久山建才狠狠抹一把脸,转身去准备好一应热水吃食,就怕娑罗晚上有需要,得随时备着。
伙房内。
“哎,不是我说你,城主带了那么多侍女,要是有咱们的事,侍女不会来找啊,你忙碌个什么劲,”与久山建同样是打杂的士兵不解,在身后转来转去,“你小子今晚吃错药了?”
“你不懂,”久山建蹙眉,停顿住身子,实在不赞同对方‘吃错药’的言论,“咱们的工作关系军营整个后勤,当尽心才行才对得起将军城主。”
“果然吃错药了,你以前不也和我一样得过且过的嘛。”
“以后不会了。”久山建只感觉心中仿佛燃烧着一团火,语气格外郑重。
……
秋看见是一个小士兵送娑罗回来,铺床的动作幅度极大,像是要发泄什么情绪一样,嘴倔得可以挂油瓶了。
娑罗挺早之前就有心和秋聊一聊,等床铺好后示意对方找个地方坐下,而她自己呢,则是坐在了铺好的床上。
床榻上的人表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秋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架势,坐在地毯上,脊背挺得直直的。
“秋。”
“欸~”
“你是忠心于我的,对吗?”
“当然!”秋急促回应,身体稍微回暖了一些,“要不是您,我可能就和其他姐妹一般没有家,只能流落在外……”
当初旧城主发疯烧毁城主府,左将军带军队出逃,就连那些文臣也开始收拾家当逃离别国,他们这些侍女太监呢,本就是无根之萍哪里有地方可去。是娑罗挽大厦于将倾,让他们得以保存仅存的栖居之地。
“于是你非常想让别人都看到左将军尊敬我,进而让他们也恭维、讨好我,左将军对我有一丝不敬,你都要替我感到气愤。”
秋跪伏在地,匍匐朝床榻边靠近,满脸泪痕哭诉:“城主,秋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呐,求城主不要赶秋走!”
“你在外已无亲人,进宫是想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你跟在我身边想我能出人头地,这并非我不能接受的事情。只是,你并不相信我能执掌大权。”
若秋相信,怎会在乎左将军那点尊敬不尊敬的假象。
营帐内哭声一顿,秋想过会被看穿,却没想过会被看这么穿,作为奴婢的难道不是主子好自己才能好吗,她那么想有什么错?
娑罗当然没觉得对方有错,可她身边需要的哪里是一个仆人,谁能保证这个仆人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做出一些名义上对她有益,实际上却无益的事情?
“左将军手握重兵,乃当朝最有话语权之人,你觉得以如今的我,到底是我需要他,还是他需要我?”
秋身体颤抖,事情怎样她当然清楚,只是:“您是城主啊,左将军只是一名将军。”
“没有将军的城主,只是空有名却对外毫无话语权的城主。”
娑罗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些可惜:“他对我的重要性无需多说,你可知道你平日里对他时常不敬,会给我带来多大的影响。我把你带在身边,是对你期许过重望的。”
仆人眼里无英雄,秋如果一直是仆人,那么眼里看到的就永远只有明面上的那些好处,跟着风光主人能得到更多好处。对娑罗地位有没有影响,她怎么会放在心上。
这是秋的错吗?换一个仆人会比现在更好吗?
娑罗从床榻上站起身,扶起秋的肩膀让秋站起来。
秋眼泪涟涟,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她不知道该如何为此刻的自己辩解,只能一直哭。
“你是个聪慧之人,在我身边做事向来井井有条,难道甘愿一直做一个婢女,”娑罗执起帕子,为秋擦去眼泪和鼻涕,“你要信你自己,也该信我。”
“你我如今都孤身一人,还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你我都要相信,金钱与名利并非只有男人才能拥有。”
温暖的烛光在娑罗的脸上跳跃,秋只觉心中那团火说不清道不明燃烧、盛大。她期待看着娑罗,期待对方接下来呼之欲出的话。
“我身边需要一个像你一样做事仔细,又不失要强的女子。我们一起,看这天地变色。”
多年以后,秋一直记得这天晚上,主仆两人最坦诚的谈话,哦,她再也不是仆人了。
秋看着眼前历经岁月越发雍容华贵的脸庞,恭敬递上敌国投降文书。她是娑罗前进的重要伙伴,才不是满心满眼只想多要一些吃吃喝喝的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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