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得多久,岳霖转目凝视窗外洁白天地,道:“每至冬夜,我亦喜欢在炉前灯下,读书,弹琴,看雪。”
“嗯,初雪常是冰粒,像细微尘埃,后来成透明的片状,集得多了,才有浅白直至明亮的纯白色。”秦乐乐透过摇曳的灯影,看满眼纷飞的花。
乐乐她,会是多么的孤独,才会如此仔细地看过雪。岳霖心中怜惜,不知她观察自然的习惯,是那个曾握刀围杀了父兄的人养成。
轻轻地摸了摸少女的脸,低语:“乐乐,今后你想看雪,告诉三哥哥,我陪你。”
秦乐乐沉默一刻,握起情郎的手,鼓足勇气地问他:“刚才我醒来时,你正看着我,你,在想什么?是你的父帅么?”
未料回复却是:“乐乐你可知道?你长得极象我的大嫂,她是怀化大将军花平的女儿,和大哥青梅竹马,自幼订亲,我们兄弟从记事起,便叫她大嫂。”
“将军府在我家隔壁,那时父帅总在前线,阿娘常去安抚将士家眷,大嫂大哥照顾我们,比父帅和娘还多。有次小五练刀法受伤,痛极大哭,不叫娘,只叫大嫂。”
岳霖无声地笑了笑,深深的眼眸,却慢慢地浮起一层朦朦的水雾。
“大哥教我们练武习剑,大嫂送汤水点心,大哥与我们读书写字,大嫂捧墨磨砚。有时,他们会带我们到野外赛马,踏青,打猎。”
他闭上双眼,似在回望,那仿若隔世的童年:众兄弟银鞍白马,飞扬明朗,如春日最暖的阳光。
停得片刻,继续道:“后来大哥上了前线,大嫂依旧陪着我们,但我们都知道,她的心,跟大哥走了。”
脸色渐渐地暗淡:“当父帅打到卞梁,人们欢天喜地,以为能收复沦陷的河山,谁知,那昏君连发十二道金牌。父帅回府即为大哥完婚,到处是喜烛鞭炮,我们象是回到了从前,但大哥似有预感,他不再习武读书,整天牵着大嫂和我们游玩。”
秦乐乐听到这里,已知后面是什么。一颗心蓦然提到喉咙,她无数次地听别人说起这桩旧案,但从岳霖口中,却是第一次。
“果然,不到两月,父帅和大哥被收监,家中唯二哥曾去伺奉父帅饮食,见过他们最后一面。诸多大臣为他们鸣冤,大年初一,娘将大哥领回,暴雪成团地往地上砸,风割如刀,大哥躺在车上,死不瞑目,大嫂不曾流泪,只是一遍遍地亲着夫君的脸。”
岳霖语音平淡,眼神发直,他清楚地记得,大哥的头是被缝在身体上的,车板下的皑皑白雪,散着几滴艳红刺目的鲜血。
秦乐乐此时早已泪水纵横,紧紧地抱着情郎,泣不成声:“三哥哥不要难过,你没有了父帅,大哥大嫂,你还有阿娘,义父,众兄弟,你,还有我啊。”
岳霖无声地抱住她,任她的泪,湿了他的衣襟。
过得许久,少女止住哭泣,抬眼看他,只见他脸色泛青,没有泪水,一双眸子,深如汪洋,色似灰冰。
原来,仇恨和悲痛,随着时日的积聚,不是刀锋的利,不是烈火的灼,而是透入骨头的阴和冷。
他的眼睛,如地狱的黑暗阴霾。她打了个寒噤,轻呼一声“三哥哥”。
岳霖转目看她,将往事说完:“大哥终于闭上眼睛,大嫂只对娘说请将我们合葬,抬手一刀,便刺进自己心窝,然后,倒在大哥身上。”
两行清泪,终从岳霖眼中滑下,父兄去时,他不曾哭过,将门男子,每一次离家都可能永诀,那是他们不能改变的宿命。
唯有悲愤焚心,因为他们不是战死沙场,是被高高在上的权利绞杀。而长嫂如母,她在花一般的年华,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离去,是他毕生也抹不去的悲凉和哀伤。
久久沉默,秦乐乐忽然撕心裂肺地哭出声来:“对不起,三哥哥。”她倒在情郎怀中,泪如雨下,全身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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