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的存在,分明是在将独属于自己——专属于汉天子的势力,逐步交接给刘荣。
说得再直白点,便是天子启,已经开始主动交接政权了!
在这个前提下,能在一段时间内,拥有‘让东宫无条件支持自己’的机会,天子启几乎百分百会用在刘荣身上。
问题就在于:这么一个不容错过,且大概率无法出现第二次的良机,究竟拿来做点什么,才能为刘荣争取到最大的政治利益。
很快,刘荣便有了大致决断。
说干就干,当即便召见了自己的几位属臣,开始交代起具体事务。
“请中盾卫走一趟廷尉属衙,便说前段时日,功侯串联谋逆一事,孤会亲自处理。”
“让中尉派五官中郎将,维持行刑日的秩序。”
“——再同内史和丞相府打一声招呼。”
“行刑日,便定在秋八月十六,即秋收第二日的长安东市。”
刘荣此言一出,太子家令窦彭祖、太子洗马汲黯、太子中盾卫程不识,以及其他几位太子宫核心班底,只不约而同的露出惊骇之色。
最终,还是由程不识试探着上前问道:“行刑……”
“家上,已经有了决断吗?”
看出众人面上的惊疑,刘荣只深吸一口气,旋即便重重点下头。
“原本想要息事宁人,最终却……”
“既然已经无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就只能这么办了。”
“——孤已经和廷尉商量过了:尽可能把罪名,往吴楚余孽上靠;”
“至于囤积的粮草,也不往囤积居奇、残民牟利的方向说。”
“就说,是这些人与吴王刘濞、楚王刘戊有旧,囤积粮草,也是备做谋逆之用。”
···
“主谋定为三家,悉数在东市外,腰斩弃市其举族;”
“从谋十家,施绞刑,族亲流放北境,戴罪实边。”
“另外,还有涉事的几十家粮商,却是不需要太过谨小慎微了。”
“——行刑日,孤也会亲往东市观刑。”
“中盾卫和五官中郎将,自己拿捏着分寸;”
“只要能泄民愤,原则上,便莫对百姓民设太多禁忌……”
有了刘荣这句话,程不识当即心下有数,默然退回自己的位置,不复多言。
——在这个时代,每一个罪有应得的人,都能享受到百姓‘夹道欢送’式的死刑。
而在行刑结束之后,百姓自也就难免会有一些过激的举动。
啖其肉,寝其皮,饮其血,抽其筋——在这个时代,这可都是动词,而非形容词!
刘荣这番表态,无疑是在隐晦的告诉程不识:只要别闹的太过火,那行刑日,便尽可能对百姓宣泄愤怒的过程不加干涉。
而有了刘荣这个表态,在场众人也从侧面听出刘荣,这是真打算下死手了。
有心要劝,想到如今的刘荣,已经激活了一张期限未知的监国太子体验卡,这件事也确实是刘荣全权负责,便也就各自住了口。
不同于天子的臣下,可以据理力争,甚至是拼死进谏;
太子储君的属臣,往往并不需要有太高的主观能动性。
能把太子交代的事办妥,并尽可能不给太子惹麻烦,便已经是合格的太子属臣了。
至于给太子出谋划策,甚至劝阻之类,那是太子三师的事。
“臣,领命。”
交代过功侯谋逆案一事,刘荣又稍侧过头,神情稍有些复杂的看向汲黯和窦彭祖。
——窦老太后身陷舆论风暴中心,窦氏一门自也是一损俱损,成为了众矢之的。
毕竟朝野内外喧嚣至上的,并非是窦太后‘恐复为吕后’,而是整个窦氏一族‘恐复为吕氏’;
有太子詹事窦彭祖、太子太傅窦婴二人在,窦氏一族目前还算勉强能稳住阵脚。
但这种时候,刘荣再怎么着,也还是要对窦氏有所表态的。
毕竟已经将窦氏一族绑上了自己的战车;
窦氏出了事,刘荣若连个表示都没有,那就算有窦彭祖、窦婴二人来作为纽带,也难免会让窦氏一族离心离德。
再者,刘荣也并非只是有窦氏这一家政治同盟——除了窦氏,刘荣也还有许多其他方面的‘人脉’和‘势力’。
刘荣善待窦氏,也同样是在用行动告诉这些人:跟孤走,准没错!
“汲卿与皇祖母略有私交,便劳汲卿走一趟东宫,替孤问候一下皇祖母。”
“——若皇祖母问起,便说孤奉诏监国,政务缠身,又不敢当真置祖母太后于不顾,方遣汲卿代孤前去。”
“另外,皇祖母对汲卿回的话,汲卿务必一字不落的给孤带回来。”
说着,刘荣便淡然起身,对汲黯稍拱手一拜。
汲黯自也是躬身还礼,领命而退。
——经过刘荣的刻意推动,汲黯这个黄老学冉冉升起的年轻俊杰,已经在东宫窦老太后心中,占据了相当不俗的地位。
虽然碍于汲黯‘太子属臣’的身份,窦太后并没有对汲黯太过亲密,但终归是有一个共同话题:黄老学说在;
老太后酷爱黄老之说,汲黯又是黄老学极其少年的年轻才俊,就算中间隔了个刘荣,关系也是很容易就能搭建起来的。
如今,汲黯每三两日便会走一趟东宫,和老太后交流一些关于黄老学说的心得体会。
说是交流,其实也就是汲黯展现自己的学术成就,以证明自己并非胸无点墨,顺带再指点一下老太后。
时日已久,汲黯也已经隐隐有了取代袁盎,成为东宫又一个不需要通传,便可畅通无阻的‘贵客’的趋势。
如此宝贵的渠道,刘荣自然要好好利用。
至于让汲黯去问候一下老太太,潜台词也不外乎和老太太打声招呼:孙儿我,要做一些大事了;
本该亲自去汇报,却碍于时局没能前去,便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向皇祖母禀奏一声。
也算是刘荣,对老太太保持最起码的尊重吧。
毕竟平日里,就连天子启,都得对窦太后进行政务汇报,没道理刘荣监了国,就不对自己的皇祖母汇报工作了。
“至于窦詹事,便给章武侯带个话。”
“便说孤不日登门,厚着脸皮,向章武侯讨杯酒喝。”
刘荣此言一出,窦彭祖当即喜笑颜开,这段时间始终暗暗悬起的心,在这一刻也总算是落了地。
——窦老太后惹出事来,把宫门一关,双耳不闻天下事;
却是苦了窦氏一族,在这段时间惶惶终日,连门都不怎么敢出,生怕被饱和式打击的臭鸡蛋给活生生砸死!
有了刘荣这个表态——尤其是太子亲自登门,和窦氏外戚话事人、当朝太后胞弟:章武侯窦广国把酒言欢,窦氏一族便可以彻底安下心来了。
与此同时,窦氏一族和太子刘荣之间的利益纽带,也将从此变得更加牢固。
毕竟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能在目前这个情况下,对窦氏表露出‘孤不会抛弃你们’的意图,甚至是‘哪怕太后对孤不好,孤也不会恨屋及乌,顺带恨上窦氏’的态度,刘荣无疑是证明了自己,能对政治盟友的善待程度。
如此一来,窦氏一族将来,也就有了除东宫窦太后外的又一手底牌。
——就算有朝一日,老太后宫车晏驾,有如今的太子荣,乃至将来的天子荣在,再加上窦彭祖、窦婴这二人作为纽带;
窦氏一族只要别作大死,便能在‘富且贵’的前提下,安心传延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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