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仰着头,一只手高高举起,似乎要从半空接下什么,她踮着脚,身段被无形拉长,连带着一根细带勾勒的细腰更加纤细柔弱,那举起的手腕明净如藕节,在黄昏日落的暖黄光辉下盈着一层玉一样的光泽。
若是江寺脑子再昏沉一点,兴许还能怀疑一下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恍惚梦见了仙子降世。
可惜他此刻无比清醒,眼前充斥着暖色的一幕好像一根细针一样,瞬间而快速的刺入脑海,将此深深印刻。
江寺原本有些疑惑她的动作,然而不过几秒,半空回应了一声鸣叫,紧接着一只赤红鹰隼俯冲下来,红角鸮的锋利鸟爪闪烁着冷兵器一样的光泽,江寺毫不怀疑红角鸮一爪下去能让她白皙娇艳的手背溢出鲜血,伤口甚至深可见骨。
但他只是站在长桥上,并未出声。
红角鸮临到落在沈宜亭手背时,自觉收了力道,最后在江寺眼中无比锋利,可比利刃的鸟爪只是轻柔的摁在女人柔软的手背,将娇嫩的皮肤摁压下一个微不可见的凹陷。
“呵”,见状,江寺发出一个不屑的嗤笑,他目光紧盯着昂首站在女子手背上的红角鸮,对它这一副与自己猛禽姿态不符的温顺嗤之以鼻。
红角鸮乃是鹰隼中的猛禽,攻击力极强,一只鸟厮杀起来甚至不比一个经由专业训练的护卫差。
眼下这位有着数不尽凶名的鹰隼,竟然如同白兔一般乖顺,不但为着降落时得当未伤及主人邀功,甚至还让人抚摸它鸟翼上的羽毛,真是让人不耻。
江寺丝毫未遮掩自己的声音,因此他那一声嗤笑刚发出,便被沈宜亭敏锐的捕捉到。
她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先是睁大了眼,只稍加思索,另一只手便捏住了红角鸮脚上绑着的信条,然后才敢转头看向来人。
那突然闯入的青年人穿着一身缙云锦缎做成的黑色长衫,腰间环一玦半月环佩,玉佩中央是永威侯府的族徽,看到那标志的下一秒,沈宜亭捏着的一口气才略松。
原来是永威侯世子。
传信暴露的紧张这才褪|去,让她有心思去打量江寺的模样。
而她视线扫视对方的同时,江寺也紧盯着她。
他曾在酒楼上遥遥看了一眼,只见到对方匆忙探出的一个侧脸,依稀觉得是个模样绝佳的丫头,五官如何倒也看不太清,眼下一见,只觉得沈家姐妹确实各有千秋。
姐姐看上去温婉大气,一身气质不比富贵人家精心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差劲。
妹妹容色更加姝丽,身段纤细窈窕,腰间盈盈一握,一根细绳环绕着系住,只环配一个绣着一个‘沈’字的香囊,虽然打扮不显,但依旧掩盖不住一身好颜色。
可最吸引人的倒不是她的模样和身段,而是点缀在姝丽五官之中的那双沉静的眼睛。
清明通透如琉璃,能够洞察一切,看穿人心。
江寺和那双眼睛对视上的瞬间,便微愣了一秒,然而他很快反应过来,目光越过沈宜亭看向身后的院落,眉头后知后觉簇起。
“谁让你来这里的?”
他声音沉凝,面上已然露出几分不虞。
沈宜亭动作一停,握着红角鸮的手掌不由得更用力了几分。
她初来乍到侯府,并不想给姐姐添麻烦,因而不愿意和永威侯世子起争端,再者今天确实是她不注意,竟然没能听到江寺走近的脚步,让他看见自己招来红角鸮。
她脑海迅速想过,这才有些后怕。
然而沈宜亭却不了解,江寺自幼习武,脚步本身轻之又轻,根本不是她依靠机敏便能听到的。
她只思索片刻,却耽误了回答江寺的良机,因此最终也只是抿了抿唇,没有答话。
她不吭声,江寺眉间郁色更浓。
这里是他母亲的住处,他并不想旁人来扰了清净。
“管家未曾告诉你,清净院不能来么?”
“我不管你姐妹二人通过什么手段来侯府,亦或者侯爷许了你姐姐什么位子,但望你二位记住,旁的也就罢了,唯有先夫人的清净院,莫要踏足半步。”
江寺看她垂着头,一言不发,丝毫没有方才接引红角鸮时的灵动,不悦更加浓郁,心底烦闷丝毫不减,便直接越过她,走到院门口,回头见沈宜亭分毫不动,硬是一口气噎住:“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走?难不成真被我说中了,占了侯府夫人的位置不够,连这处院子都不放过?”
沈宜亭从他开口时便在忍,顶着对方几句含沙射影的说辞,她心下已然不悦,但也知道永威侯此番做法最能保全阿姐,因此是强压着心火,只想着今日格外不顺,竟然撞了永威侯世子。
江寺看她始终不吭声,那几句戳人的话也出口,脸色更是沉了几分,但见沈宜亭不做声,自己也不好继续挑刺,只想着等她自行离去就好了。
沈宜亭终于反应过来,没听见他的声音,便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朝江寺行礼,是一刻也不愿久留的,麻溜的告退。
等到走下长桥,彻底出了对方的视野,她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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