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永和这病实在复杂,大夫来看了几趟,能针灸的穴位,能用的草药,几乎都用来试过了。来来回回的折腾,最后这病因还是算到落水受凉,身子里边湿热不透的症结上。
中医讲究的是对症下药,因而开出的方子也多半是清热解毒那一类的。青芙自己也明白,要说指望一碗药喝下去吴永和就能痊愈,那多半是白日做梦了。
只是这药到底味道重,即便是迷迷糊糊的状态下面灌进去,吴永和还是会觉得肚子里一股子酸水和药水搅合在一起翻滚着。
有时候可能青芙刚用勺子喂完,吴永和就马上跟着呕了出来,满床满地都是脏污的呕吐物。青芙也不抱怨,只是默默将床铺收拾干净了,再重新去炉子上煎药。
就这样断断续续的熬了大半个月之后,吴永和终于不再烧了,只是看起来意志仍旧十分模糊。脸上但凡触碰一下,都觉得比冰窖里的冰块还要发凉。
青芙疑心是病情有变,忙拿了镜子在吴永和鼻子底下看着,直到确定还有呼吸的征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都已经这么久了,药不知道喝了多少了,怎么人看起来是越来越不行了?我真怕他这口里含着的气,一不小心就被吹跑了……”青芙喃喃自言道。
大夫听了也不过随口道:“且再等等看吧,按理说是该有好转了。医书上也没说好起来是什么样的,咱们就只能继续看着了。”
到了这日夜里,吴永突然面色发红,紧跟着出了满头满脸的虚汗。青芙扎就端了一盆温水来,给他细细揩拭着。
在绞毛巾的刹那,突然听到传来一声熟悉的声响:“青芙……”
却见吴永和的嘴唇缓缓蠕动着,眼睛亦挣扎了一番,而后慢慢撑开了极其疲惫的眼皮。
青芙双手捂住嘴巴,看着自己的影子在吴永和的眼仁里倒映着,一时间欣喜地软倒在床前泪如雨下,半晌方才挤出一句:“天呐!你总算是醒了!”
所谓病去如抽丝,吴永和求生的意志力很坚强,病一旦好了很快就恢复了起来。不消两日,他已经可以下床出去晒晒太阳了。
船期临近,对于吴永和与青芙这一对刚经历了一场考验的情侣来说,没有什么比把婚事办完更为要紧的了。他们必须要携手正视现实,为两人的未来做打算。
既是谈到婚事,那必然还是要过姑母那一关。虽说如今婚姻自由,一个是非青芙不娶,一个是非永和不嫁,可到底姑母还没松口,青芙心里多少觉得有几分遗憾在。
即便青芙受的是女校的新式教育,穿衣打扮和性格也都很独立,可是骨子里她还是念着姑母的养育之恩的。姑母那边没有点头,青芙便觉得一颗心始终悬悬的,一直没法落地。
吴永和与青芙两人心意相知,虽然事出仓促,但他也想尽量满足青芙的心愿。思前想后,他还是去了一趟顾家,想要求见姑母一面。
他人一到顾家,吃闭门羹也是意料之中。吴永和到底是个识大体的人,不论如何被薄待,面子上不会让人下不来台,因而离开之前他还是恭恭敬敬在门口行了一礼。
最后还是顺嫂,突然追出了弄堂口叫住了吴永和:“吴先生慢走。”
本来吴永和还以为是顺嫂要给她脸色看,心里还想着打圆场的话。直到看到顺嫂难得对他挣出一个笑脸,提着的一颗心才略略放了下来。
“您是有什么指教么?”吴永和忙应声道。
“青芙这孩子命苦,打小就没了父母在身边,你必得真心待她才好。”顺嫂顿了顿说道。
吴永和端端正正说道:“请您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给她所有最好的东西。她在我眼中就是珍宝,怎么呵护都不为过。”
“你若是真有心,不妨去苏州的采芝斋附近,找一位名叫‘周天仁’的先生。”顺嫂话说到这里,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吴永和是个聪明人,马上猜到了顺嫂的意思,再三拱手道:“大恩大德,永和没齿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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