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助,他撑开伞走到车后,打开车门迎接里面矜贵的人。
他偶尔带金丝边框平光眼镜,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装,远远看去,疏离冷漠,像是刚从尔虞我诈的商场谈判里出来。
她其实知道,在这让人心烦的大雨里,他脚步匆匆,周身气质凌冽,她去送一盒对他来说上不了台面的饼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但对于约定,她向来认真又虔诚。
于是佟闻漓抱了怀里的东西,冲进雨中。
大雨中她黑色身影蹿出来,倒是惊动了先生身边的几个安保。
几个身形彪悍的保镖把她一拦,她毫不意外地近乎被人群弹出来,落进他们脚下的大雨中。
顿时她身上脏污狼狈不堪,她下意识地抱住手中的纸盒子。
她视线里是分不清的男人的各种皮鞋头,下一步应该就要驱赶她出去了。
“慢着。”
她在浑浊大雨里听到他的声音。
“阿漓?”
他辨认清楚了人。
而后大伞落在她头顶,他蹲下身子。
她透过镜片看到他的眼睛,窄长清冷,波澜不惊。
“是来找我的?”他蹲下来与她平视。
佟闻漓望着差点就要散架的饼盒,料想他不记得他们微不足道的约定。
“我、我来送这个。”她指了指怀里的东西,但她人依旧没有站起来,头发和衣服依旧湿寒地不适合在任何一个男人面前站起来。
他的眼神落在她即将湿透的纸盒子里,蛋黄色的酥皮没有被潮气沾染,淡淡的玫瑰香气即使混在暴虐的夏日雨中也依稀透出那种清香。
他心头隐隐一动,他以为她只是说说。
眼前小姑娘本就瘦弱,淋到雨后,发丝和衣衫都贴在她的肌肤和脸上,透白的皮肤在脏污的底色里尤为显眼。
于是他脱下的自己的西装外套,套在她身上。
他的外套是白色的,她不忍那些昂贵的布料染下脏污,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他的手却扶起她。
佟闻漓知道没有他的外套,她衣服湿尽,少女曲线暴露,根本没法在这全是男人的人堆里坦然的站起来。
“走了。”他扶她站起来,绅士手只是拢她入自己伞下,低下头来,不由分说地带着她快步地走在雨中。
佟闻漓跟他上了船,路过甲板,走到船舱里唯一一间的豪华套房,停了下来。
先生遣散了四周的人。佟闻漓眼见自己衣服上淌下的水花湿了一小片的地板,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这一路来的陌生。
随着门把手一转,他轻易地打开房门,而后他人影落在门边上,对着佟闻漓说到:“进来吧。”
佟闻漓抖成筛子,最后还是进去了。
船舱房间比想象中的大,正对着她的是一个窗户。透过窗户,能看到湄公河的深处,她处于这样的高度和角度看去,湄公河像是一块墨色的布。
窗下是一个朱红色的油画色泽花瓶,上面插了一束白玫瑰,桌子上摆放着一块红丝绒的暗调桌布,随着铺在两侧的是两张朝着海面的沙发。
“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她正在出神,听到身后的人这样说,一转头,看到他递了她一块毛巾。他微微卷着袖子,袖子上有暗色的水渍,想必是刚刚在雨中伞下给她腾地方被雨打湿了。
她莫名地点点头。
“洗漱间有干净的浴袍,换下来的衣物,你可以等会给客房适应生,她们会拿去烘干的。”
于是他就坐在沙发上。
套房里有两个房间,佟闻漓选了一个离他的沙发上更远的房间。
温暖的水花落下来的时候,她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本来只是来遵守一个约定,感谢他的帮助的,如今却莫名地上了船。
她觉得她身体的本能反应应该是怕的,但她一想到如果她用那样龌龊的心思去猜忌先生的人品,就觉得更为龌龊的是她自己。
她没法用那样的关系,去衡量他们的相处。
均码的浴袍对她来说要到脚踝,她的整个身子都被包裹住,湿着脚丫子小心翼翼地出来。
“人在门口”。他却像背后长眼睛一样,虽然一直低头处理自己的事务不曾扭头过来,却告诉出来的佟闻漓。
佟闻漓打开门,把自己的衣服递出去,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呼了口气。
她转过来,却跟已经转过来的男人碰了个照面。
外面依旧阴云密闭,如果不开窗舱的灯,里面黑的和太阳落山后的西贡一样。
他陷在沙发里,身形镇定,外面狂风大作。
“过来——”
他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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