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沈清姀与从霁县而来之人,相隔一扇百马骏图屏风,来人利索下跪请安:“给主子请安,主子安。奴才奉命驻守霁县已有月余,现特按圣上吩咐,来给主子答疑解惑。”
大概是不知道沈清姀是什么位份的贵人,此人只用‘主子’二字称呼沈清姀,却无端端让沈清姀怔愣后松了一口气,仿佛‘贵人’‘婕妤’这样的身份彻底远离她而去。他口音中隐约带有霁县的味道,也让沈清姀没忍住红了眼眶,她心头纵有千言万语汇聚成重石碾磨过心尖,可当下,朱唇颤抖过后,牙关紧锁,沈清姀只淡淡问了一句:“他,如何?”
“回主子话,沈先生一切安好。”长衡身着黑衣黑裤,从霁县风尘仆仆而来,他与手底下八人奉命前往霁县,驻守已有月余,除了最先开始不明所以护住一位教书先生,后续,圣上又让他将这位教书先生的一切近况写成书信送进京都,长衡不明白那位教书先生有什么过人之处,直到今日,他得了令带着第二份信匆匆入宫,来见一位贵人。
长衡尽量将沈清宴的消息说得再清楚不过:“沈先生的伤是陈年旧伤,因救治不及时,所以长年间遇上阴雨或严寒天气总是疼的不行,但主子放心,裴大夫妙手回春,沈先生的腿已经比从前好了太多了……至于沈先生在书院的情况,他,很受学生爱戴,也很受村民喜欢,常有村民送了瓜果蔬菜给沈先生,沈先生如今的书俸也足以支撑他生活……”
书信上的字字句句依稀幻化成一个人影,他就这样出现在沈清姀面前,清浅明媚的笑意仿佛春日暖阳,穿透冰封,给予她深宫之中唯一一丝慰藉。 ??????????????????
沈清姀静静听着,任由泪水划过娇艳面庞,她很久很久没有痛快哭过一场了,成为宫女以来,沈清姀明白想要得见家人堪比登天之难,所以她忍,她等,可绝望比希望往往要来得更快,就像有人毫不费力拨开了她沉沉浮浮中欲要抓扯上岸的手。
太后威胁她也好,成为妃嫔也罢,沈清姀认命却也不死心,皇城之中人人自危,独善其身,哪怕锦衣玉食、华服珠翠也不过是一件件死物,暖不了一颗心。没有人能够明白她心底塌陷的一角日日夜夜像是被刀刻斧凿般鲜血淋漓,那种彻骨的痛能让她失去呼吸,能使她失去生命。
沈清姀顾不得正殿处萧祈正坐着,她晶莹泪水中是对父亲母亲跌落悬崖后不能尽孝的一片凄苦之心,也是怨恨自己不能照顾幼弟的责备之心,沈清姀每当夜深人静会问自己,假如当初没有进宫,是不是今日,就可免受亲情之苦?可时间不能轮回,就像当初做出的决定不可反悔。
沈清姀骤然狠狠咬住唇,娇嫩唇瓣上的刺痛渐渐压过眼底酸涩,她急于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才能多听到一些,多安慰自己一些。
长衡跪在地上,眉头紧紧拧着,他想要窥探屏风后是谁,却牢牢记着陈公公交代过的话:“主子问什么就挑拣着答什么,别一根筋儿的只知道报喜不报忧。圣上是个什么意思,你该明白。”
长衡无奈,陈公公讲话还是这样模棱两可,喜欢让人揣摩其意思,长衡内心很想仰天长啸一句,他不明白,他能明白啥!
这位贵人也是,从头到尾就问了一句话,殿内只有长衡一人叨叨叨了半天,他无可奈何的跪着,半晌复又听到一句鼻音重重的话:“多谢你说了这么多,我这儿没什么事了。你去正殿吧。”
“正殿?”长衡抬眼,想起陈福交代的,轻快道:“既然主子想问的都问完了,那奴才就离宫回霁县了,陈公公交代过,奴才只需向主子回答问话,圣上那不必去了,奴才告退。”
长衡行礼起身,头也不回离开了偏殿,颠颠儿去找陈福复命。
沈清姀一愣,心尖儿骤然紧缩一下,这根本不符合规矩,萧祈能让她单独见宫外之人已是坏了体统,怎么还能不知晓她与这人之间的谈话,沈清姀神情短暂无措,她捏着手中丝帕,一时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萧祈对她的信任好比给了溺水之人一根浮木,虽不能让人脱离困境,却可以让人稍稍心安,沈清姀偏头,廊下的日光愈发浓烈,百格窗外风卷带着一墙之隔正殿处的龙涎香味道让她不禁松垮了肩膀,树杈间鸟儿的鸣叫声让盛夏多了一丝欢快,沈清姀慢慢窝进楠木椅中,一人静静享受当下安宁一刻。
陈福守在偏殿外,长衡一出来就瞧见他热得直冒汗,长衡哼哼一笑道:“哟,陈公公,到底年纪大了,才这么点太阳就受不了了?您瞧瞧奴才,这身体,这…哎哎哎,奴才错了,错了,可别打脸!”
长衡仰着脖子冲陈福喜滋滋显摆出自己一身硬邦邦的肉,下一瞬,猝不及防被陈福揪着耳朵带离了廊下,龇牙咧嘴的样子恨不能一刀喇了耳朵算了,他痛呼着从陈福手中抢回耳朵,疼得直吸气。
陈福气不打一处来,撇一眼偏殿动静道:“该说完的都说完了,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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