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斯从记事起都没和人睡过这么近的距离。
更准确一点,他遇见白术之前只和尸体睡过一个屋。
他和白术出门两次,搭帐篷的时候都搭的很宽,两人中间能再躺两个彪形大汉,就这,他那几晚上都没睡着,躺下没几分钟就起来守夜,也亏得他习惯这种时不时几天不睡的阴间作息,别说黑眼圈,红血丝都没一根,在外又有兜帽遮着点,才没叫白术看出不对来。
他这会儿盯着两张挤挤挨挨的床铺,心想白术睡觉也不至于昏迷,紧挨着的人半夜爬起来,动作间难免剐蹭,说不定哪下就把他弄醒了。
白大夫身体素质本就低下,亚尔斯还不想破坏他的良好睡眠。
他犹豫片刻,出了帐篷,找到了正对着篝火拜读医师龙飞凤舞字迹的商队领头。
“啥,帐篷?”男人摸了摸后脑,尴尬的笑笑:“不好意思哈兄弟,我们这批帐篷商家送来型号错了,这批都是这个大小……”
亚尔斯闷声道:“还有多余的吗?”
“之前遇到魔物袭击了装帐篷的马车,撕碎了不少……”其实分给他们的这顶都是委屈两个偏瘦的伙计去跟别人挤了。
亚尔斯:“……”
他总不能再赶两个伙计给他倒地方,只好钻回帐篷里,坐在地铺边缘发呆。
其实去和领队说他晚上帮忙守夜也是个办法,但亚尔斯不太想这么做——商队人这么多,又不是分不出守夜的人手,他是白术的护卫,又不是这个商队的。
助人为乐的活儿是白术接下的,亚尔斯只是跟着白术走,要是他自己遇见这种事,哪怕明知道结果是春天种下一颗银锭,秋天收货一根金条,他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他心里有一条线,线外的无关紧要,线内是他认可的人:朋友如胡桃,熟人如香菱锅巴和阿桂,互损搭子如长生,所有物如松子;至于白术……亚尔斯在自己贫瘠的人际关系里分了半天类,觉得哪边都不太合适。
他最开始的想法是这人挺有趣的,还想再多观察观察,观察到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白术在自己心里是个什么形象了。明明是个好心人,却放任自己去捅愚人众;明明看上去温和无害,却也在偶尔散发出令直觉警铃大作的气场。
半兽人想了半天,最后险些把自己想乐了。
放在一年前有人和他说自己会因为没法给一个人在心里重要位置做出一个准确定位而苦恼,他铁定觉得对方在讽刺挖苦他,一准把人剁了喂魔兽。
现在真坐在这里思考这些有的没的,感觉还不坏。
帘子被打开,刚还在脑子里的那张脸弯腰进来,汗巾擦拭着手上的水迹,白术看看这窘迫的空间,问道:“想睡外面还是里面?”
放飞的思绪被一句提问绕回最初的苦恼:今晚怎么睡?
亚尔斯干巴巴道:“这里人多,我今晚守夜。”
白术温柔道:“我和他们交谈中看出商队的人人品不错,你不必担心他们对我们下手。”
亚尔斯:“……”他绞尽脑汁的开始想借口,但漏洞都太明显,又被他一一否决。
直说自己不习惯觉得别扭是不可能的,半兽人莫名的不想在白术面前露怯,纠结好半晌也没蹦出个字儿来。
白术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音,眼中划过一丝笑意,道:“更何况你今日跑了那么久,也该好好休息一下。想睡哪边?”
白术如此体贴,自己再憋也憋不出来一个借口,亚尔斯自暴自弃:“……外面。”
好歹离出口近,出什么事能立刻作出应对,真要有什么半夜冲进来,亚尔斯也能保住他。
分配好位置,白术将外套叠好和眼镜放在占地十分有限的小置物桌上,等亚尔斯收起斗篷后将挂在旁边的提灯熄灭,黑夜顷刻笼罩上来。
亚尔斯本就灵敏的五感在黑暗中放大到极致,外面坐在篝火旁的守夜人小声调笑的声音却逐渐朦胧远离,取而代之的是某人走动躺下时的窸窸窣窣,擦身而过时鼻尖嗅到了熟悉的清苦味道。
他僵硬的平躺着,一双狼眸在黑暗中散发着莹莹绿光。身侧人的呼吸浅浅,每一下都像撞在他鼓膜上,精神高度紧张下,亚尔斯恍惚听到了对方皮肉下的心脏跳动声,一下一下,均匀又有力。
这大概是错觉,他想,毕竟白术柔弱成那个样子,咳得他总担心一错眼他就变成往生堂的业绩了,怎么会有这么有力的心跳呢。
白术大概在调整一个舒适的睡姿,亚尔斯感觉到手臂隔着两层被子被撞了一下,整个人更加僵直,连呼吸都屏住一瞬。
像是在寒冬腊月被冻成冰棍的标本。
亚尔斯盯着棚顶,艰难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从光明神那个王八蛋没了他等于没了命四舍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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