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是热腾腾的饭菜和关切问候,还是最亲之人的死讯……
悲伤与惊痛一掠而过,他抱了抱不知所措的妹妹,柔声道:“不会的,小运,哥哥向你保证。”
“哥哥……你去哪?”
“去和妈妈谈谈,小运留在这里。”谢征笑了笑,窗外的月光辉石一般洒在他的脸上。
或许是被他的镇定感染,谢运乖乖点头。
谢征把仅着睡衣的她塞进被窝,掖好被子,打开床头灯。做完这一切,他才攥上保险单,推开房门。
赤足踩在走道上,脚底冰凉。明明慌乱得连鞋都忘记穿,还逞强地对妹妹说不要紧。
斑驳墙面映着消瘦的少年影子,明明路程很短,却好像走了很久,一步一步异常沉重。
仿佛独身赴一场无法预知后果的审判会,十四岁的谢征停在主卧前,拿衣袖擦干眼泪,想了半天该说些什么,才敲响了门。
里头一阵悉悉索索,随即响起尚带睡意的女声:“谁?”
“是我,能进来吗?”
许是看到了桌上被翻找过的包,明白发生了什么吧,谢征进门后,秦颂梨没有看他,别过脸,双肩隐隐颤抖,这是她拒绝交流的表现。
激荡的心情缓缓下沉,沉入水底。
谢征同样背对她坐在床边,沉默许久,才问:“妈妈,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不等秦颂梨回答,他继续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为了思考?为了劳作?为了出人头地?还是简单地吃饭喝水睡觉?”
“不管什么,千万亿年后都会化作虚无,连尘埃也不剩下。所以活着跟死去到底有什么区别?为了活下去而挣扎,不觉得没有意义吗?”
他话里的意思太偏激,秦颂梨一阵心惊,回过头苦涩地看向儿子:“小征……”
“妈妈身体不好,要坚持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工作,很难受很辛苦,我知道的。”谢征也回过头,直视她的眼睛,黑眸纯粹得透不进一丝光,“如果你累了……就走吧,我会照顾好小运的。”
“不是的!”秦颂梨一把抱住他,两行清泪流下脸颊,“妈妈一点也不累,一点也不……”
“你和小运那么乖,那么争气,从小就是,是妈妈太没用,害你们过得那么苦。妈妈真的好想看你们长大,可这样下去只会拖累你们……”
“怎么会拖累?”谢征环抱住她,“妈妈你知道吗,今年我的生日,小运也买了礼物送我。你猜她送了什么?”
“很意外对不对?她一个小学生,又没有零用钱,怎么买东西?我吓了一跳,还以为她被谁骗了。”谢征说着,忍不住露出笑意,像是看见了那天气鼓鼓瞪大眼睛的妹妹。
“她说,她字写得好看,同学会找她写贺卡或者告白的小字条。写一张,她就收一颗糖,整个学期,攒了满满一罐子,新年那阵收获尤其多。”
“她在书上看到拿曲别针换别墅的故事,就开始到处找人换。有的大人看她可爱,就多给点,换来换去到最后,她的老师居然给了一张百元钞……她便去学校的小卖铺找老板定了两个月牛奶,每天可以拿一盒。”
“我生日那天,晚上回来,她就拿着老板给她写的牛奶条,作业纸裁的,六十张,还有一盒已经兑换的牛奶塞给我,得意洋洋的。”
“呵呵,”秦颂梨入神地听到这,忍不住也笑了,“哪有这样买东西的?傻孩子……”
“老师老板陪她瞎胡闹,也都挺傻的。”谢征停了停,继续说道,“然后啊,她跟我说,‘哥哥生日快乐,你要多喝点牛奶才能长高哦,长得像爸爸一样高,就能保护我和妈妈啦’……”
秦颂梨抹了抹脸,没吭声。
谢征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坚定地,像在诉说永无转移的承诺:
“妈妈,我不知道别人是为了什么活着。但是那天我对自己说——对,我就是为了这个。”
“这是我的责任,所以不要觉得愧疚、不要放弃,还有我在呢。只要为了你和小运,什么我都会去做……”
无论如何,哪怕相隔千里,哪怕不在一个世界。
用尽手段,我也会回到你们身边的……除非……
除非他死——
啜泣着点头的母亲化作虚幻,色彩扭曲又迅速重组,最终现出一张令人悚然的男人的脸。
一半狰狞如恶鬼,一半昳丽如天仙。
男人狂笑着扼住他的咽喉,捅穿他的腰腹。
窒息、疼痛、死亡,大朵大朵的阴影不断上浮,他似从云端跌落,下坠,下坠,直至坠入无尽深渊。
深渊之上,谢运和秦颂梨撕心裂肺地朝他痛哭失声,他最珍视的家支离破碎……
“哈啊!”
谢征猛地坐起,满额冷汗,肝胆欲碎。
他抓紧被角,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身边忽然传来迷蒙的一声呓语。
偏过头,少年睡梦正沉,兴许感到了寒意,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无意识地拉扯着薄被。
傅偏楼……
无声念着这个名字,眼前少年的脸与梦中最后一眼看见的疯子逐渐重叠在了一起。
谢征的眼眸愈来愈沉,也愈来愈冷。
你是开始,也是结束。
如果没有你……
他像被魇住般,心迷鬼窍地起了身。
料峭春寒拂面而来,出了房门,转弯就是客栈后厨。
本处于休眠状态的011朦朦胧胧感到动静,一开机,就见宿主手握一柄菜刀,在熟睡的boss颈边来回比划,似乎在考虑从哪个角度切开比较省力。
刀芒锋利,却比不得谢征眼中的森森杀意。
【宿主?!等等!冷静啊啊啊啊啊啊——boss不能宰啊啊啊啊啊啊——】
011惊天动地地惨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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