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以为自己可以强硬地应对很多事情,其实她没有能力强硬地拒绝母亲的索取与寄生。
思及此,金阿婆做这个恶人,冷声对关母说:“长乐坊不欢迎你,我也不希望再见到你。如果你再来长乐坊闹事,我就把你赶出去!”
关晞想说什么,金阿婆用枯瘦的手臂拦住她,示意她闭嘴。
关晞闭上嘴。
金阿婆又问:“你什么时候回老家?”
关母不作声。
关晞替关母说:“中秋假期第三天。”
金阿婆点点头:“我知道了。”她看向关母,“你,现在想说什么?”
关母说:“我手腕肿了,让晞晞带我去医院。”
“去医院?”金阿婆笑了笑,“我老婆子都能自己去医院,你身强力壮的年纪,自己不会去医院?离了关晞就不能活?”
关晞低声解释:“金阿婆,我妈……”
金阿婆厉声道:“你住嘴。”
她转头质问关母,“你是不是被关晞惯坏了?你自己不会上医院吗?如果你都不会去医院,你怎么好意思说照顾关晞?
关母的面孔上露出难以置信的受伤神色:“我怎么不能照顾她?”
金阿婆立刻说:“你女儿休息不够,你看不出来?为什么还要让她陪你?你让她明天还怎么上班?”
关母嗫嚅:“明天是中秋节……”
金阿婆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女儿放假吗?!她还要上班!就为了养你!”
金阿婆缓了口气,清晰地、冷酷地说:“她不再需要你了。我不管你们母女以前怎么相处的。今天,你必须和关晞说再见。”
……
长大的女儿,已经不再需要母亲了。
……
关晞倒吸一口冷气,金阿婆用枯瘦的手臂用力拦住她。
关母捂住心口,摇摇欲坠,后退三步,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很久,面色煞白。
她注视着关晞,注视了很久。她张了张嘴:“晞晞,你不需要妈妈了?”她惶恐道,“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你说话!”
关晞沉默。
关母哭着说:“晞晞,妈妈爱你,妈妈最爱你!你不爱妈妈?你就这么对妈妈?这么多年了,咱们母女相依为命,下岗的时候有多么艰难,连饭都吃不起,我们分一碗冷面……”
又来了。翻旧账。
仿佛无形的塑料袋罩在关晞的头上,袋口被母亲的哭声扎紧。关晞感到窒息,她闭上双眼,一言不发。
金阿婆在身后推了她一把。
“——你在抗拒什么?”
苍老坚硬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关晞,你不想说再见吗?”
……
你在抗拒什么?
在逼迫与喝问中,关晞终于触碰到自己的内心。
原生家庭从不是说丢就能丢掉的包袱,而是人身上血肉相连的一部分。过去的时光早已过去,欢欣与伤害将她塑造成今天的模样。
她抗拒的,是永远被困在昨天的自己。
她抗拒的,是那个即使被困在昨天,也不想和妈妈说再见的自己。
抗拒并非来源于伤害,而是爱。
关晞怔怔地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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