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苏大人跟林公子要人,公子随意一指,让她们跟了苏大人。
那一刻,她便明白,自己不过是公子手中一个玩意儿。任谁都可以拿走。
索性毛遂自荐,说不得还能在他心里留个好印象。
然来了苏府才知官家贵人,也可以这样平和。主家和善,“四险一金”老有所依。下人也当她府中管事,敬爱有加。
远离了公子身边的勾心斗角,她越发平和下来。
而曾经的那几个同事,早不知道被公子打发去了哪里。
前儿流苏还来府上寻她帮助
“你这孩子,心思忒重了,”林氏见她慌张害怕,神色凄楚,急忙拉她起来,“我不过是想着你年纪大了,又劳心劳力为我,想多问一问你的意愿罢了。”
陈国女子十八岁不嫁人,罚款六百钱。
“前段时间我已经去户部交了罚银。”得知不是嫁人,白荷松了一口气,“白荷无父无母,只想一辈子跟着夫人。”
林氏怜惜她可怜,“好孩子,随你吧,我们家也没有指定婚事的先例。以后你若看上了谁,便告诉我,我替你置嫁妆。”
白荷感动而泣,发誓今后加倍对苏家忠心耿耿,尽职尽责。
旬假之后便是大朝,晨光微晞,苏希锦站在福宁殿外听着两府三司六部等大官,启奏要事。
声音忽大忽小,听不真切。
晨风微凉,空旷的殿外林林立立站着许多人。个个神情肃穆,循规蹈矩,不敢移动分毫。
“啧,”她听见左上方的绯衣官吐槽,“今儿是李御史值守钟鼓楼,不能躲懒了。”
钟鼓楼是大庆门内、福宁殿外的两处楼塔,专门给上朝之人报时,监督百官上朝仪态。
李御史是监察员里面最严厉的一个。年过五十,耳聪目明,隔着老远都能看见上朝之人细微动作。随地吐痰或是含胸驼背,都给你拎出来打板子。
作为陈朝唯一女官,苏希锦可不想给女性丢脸,所以谨言慎行,一分一秒都不敢放松。过程比大学军训站军姿都认真。
“嘿,”绯衣官见她小模小样,绷着张嫩脸,有心想逗逗她,“苏大人,你钱袋子掉地上了。”
苏希锦抬头挺胸,目不斜视。
胡说,她今日就没带钱。
“苏大人,你早晨吃的鸡蛋蒸糕吧?”
苏希锦挑眉,这货怎么知道?
“嘿,”那小子指着她的嘴角,幸灾乐祸,“你嘴巴有糕点碎,我给你擦掉呗?”
周围官员抿嘴偷笑。
“皇上说你年纪小贪吃,原来是真的啊。”绯衣官又说。
引得众人偷笑。
“下次点卯,给我也带点呗。”他声如蚊呐,嗡嗡嗡最烦人。
“闭嘴。”苏希锦低声呵斥,按说两人也没交际,他怎么就逮着自己作怪?
“苏大人好大的脾气,”一道阴森恐怖的声音在苏希锦耳边响起,令她背部发凉。
李御史手持黄色记录本,不动声色走到她身边,“早朝说话,不听皇上圣谕,罚站半个时辰。”
苏希锦咬牙,她果然跟御史台犯冲。
周围人屏气凝神,个个如惊弓之鸟。绯衣官早就闭嘴,正襟危站,一派正经严肃。
“解大人,”李御史又走到绯衣官身边,冷冷说道:“行为散漫,上朝说话,东张西望,礼仪不端。罚二十板。”
“因你是今年第七次被记录,再罚你站半个时辰。”
苏希锦恍然大悟,继而咬牙切齿,原来这货是个老油条。
自己受罚便是,因何带上自己?
福宁殿中,大臣们厚重的声音不断传来,听这声音就要下朝了。
到时就她两傻站在门外,供人各路人瞻仰,委实尴尬。
苏希锦咬牙,想她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从小就是三好学生、优秀少先队员、中队长、团员、党员,何曾受过罚?
此仇不报非君子。
福宁殿内,朝会已近尾声,周武煦再次询问:“诸卿还有要事启奏的吗?”
“回皇上,”鸿胪寺卿上前一步,持笏拱袖,“臣有一事启奏。”
“秋爱卿请讲。”
“大理国改朝换代,和亲大理的文和公主思念故土,请求皇上允她回国敬孝。”
文和公主,藩阳候之女,庆光七年和亲到大理,至今已有十余年。
“大理国如何说?”
“大理新王有意挽留,然文和公主和亲十二年,如今丈夫去世,按祖制,可回国。”
“如此,”周武煦沉吟,文和公主乃藩阳候之独女,如今大理老国王去世,藩阳候又年迈。
文和公主是该回家了。
“启禀陛下,微臣以为不可。”眼见着陛下神色应允,鸿胪寺萧少卿出列。
“拒悉大理新王甚爱文和公主,有意纳她为妃。新王脾性冲动多变,大理国内波诡云谲,十分不定。公主和亲乃两国大事,不若让公主留在那里,既能探听消息,又能维稳邦交,保陈国安宁。”
周武煦皱眉,“我大陈朝何时要靠女子……”
文和公主和亲乃先皇的决定,他这样说有不敬先皇之嫌。
遂改口道:“公主既已完成使命,可回国休养。”
“微臣觉得萧少卿言之有理,”户部尚书道,“大理朝势不定,公主既然和亲,则当为两国和平着想。大理多兵马,若大理乱,则边境危。陛下不可不为国家着想。”
“为今之计,让文和公主留在大理,继续为国效力,实乃最佳之策。”门下给事中涂大人继后上表。
门下给事中属于政事堂,他的态度便是整个陈国中枢机构的态度,包括但不限于丞相、太师、太保。
“如今皇家子嗣少,血统珍贵。若接回文和公主,朝廷欲派哪位公主前去和亲?”涂给事继续说道。
一句话令殿中大臣起了危机感,令他们站在了自己那边。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周武煦藏在眼皮下的目光锐利,胸腔藏着一鼓郁气。
这天下到底是周家的,还是他吕、谢、陈三家的?
堂堂皇上说话被反对,决策被拦政事堂,有何话语权?
就在这时,一道清雅修长的身影站了出来,面庞如玉:“臣以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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