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茵到底没能在此处伺候太久。
自许幼宜离开后,裴晏舟的情绪像是不太好。
一双眼中总是氤氲着怒气,似笑非笑的唇角微勾,那晦暗不明的目光,也时不时地落到她斟茶的那双手上。
直到冲茶之水溅出一点,停在茶具上晕染开,裴晏舟终是失了耐心,掀眸扫向她的脸。
“笨手笨脚,这边不用你伺候,带着人下去。”
宋锦茵一时不察,被那灼热烫到,只得硬生生忍住,将茶具放好。
以往无论是煮茶还是泡饮清茶,裴晏舟从未有过嫌弃之意,如今却是将不满明晃晃地写在了幽深眸底。
宋锦茵对上他的视线,看不懂他眼底的晦暗,只一瞬,便又垂头请罪。
旁边的丫鬟有些惊慌,本就被贵人们的气势压得提心吊胆,眼下更是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三皇子带笑开了口,吩咐了一句赏。
“在晏舟跟前干活,怕是比宫里头的公公还辛苦,本皇子瞧着这丫头的手都被你吓得烫伤了,偏你不知道怜香惜玉。”
“世子爷这是只取一瓢饮,心里头装着许家姑娘,哪还有心思惜别处的玉呢!”
说笑声将这小岔子覆盖。
宋锦茵谢恩退了下去,离开时不自觉想伸手抚向胸口,压平那一抹不知从何而来的细碎疼痛。
可手才刚抬起,她突然就清醒了过来,转而抚上了适才那烫伤之处。
烫伤的地方已经没有了痛意,也不该有痛意。
旁边的丫鬟们得了赏赐欣喜不已,并未有人注意到宋锦茵。
只有一个瞧着甚是活泼的姑娘,偷偷跑了上来,还因着速度太快将人撞了个趔趄,一边赔罪,一边同她道谢。
宋锦茵回过神,扯出一抹笑,有些受宠若惊。
不知不觉间,几人便又回到了适才干活的地方。
后头的忙碌让人顾不上去想旁的事,宋锦茵仔细烧着炉,不愿再忆起适才的画面。
园林水榭各处都有三三两两说笑之人。
隔湖相望,还能瞧见湖那边的亭子里,三皇子等人的身影。
瞧见这一热闹,厅里头的人倒是少了一圈,都有意无意地往湖边停留,吟诗作对,秀手抚琴。
只是这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前头伺候的丫鬟踉跄着步子跑来,慌乱抓住宋锦茵的袖子。
“不好了,锦茵姐姐你快些去瞧瞧!外头来人说许家姑娘吃了干果脯中了毒,眼下怕是已经乱成了一团!”
宋锦茵心里一沉,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一侧。
“盯好些,这事不得再往外传,否则咱们这些人全都性命难保!”
她说罢顺势倒了一碟子干果脯在布袋里,急匆匆赶到前头。
厅里的人并不多,三姑娘压着事,一切并未有她想象中的慌乱。
只是宋锦茵刚一站定,就见许幼宜扶着丫鬟从位置上站起,脸色发白,额上浸出汗珠,轻靠在旁人身上,像是连说话都颇为费力。
旁边丫鬟的急切快要将宋锦茵淹没。
她耳中嗡嗡作响。
那些干果脯是早些时候买入府中的东西,发现那两个婆子手脚不干净后,她同裴慕笙重新将吃食换了一道,唯有这最开始的小东西,因着是干货,府里头的人也吃了一些,并未觉得不妥,这才没有更换。
连她和裴慕笙都吃过,若说果脯有毒,她是万万不会信的。
只是这些容不得她来辩解,她只知道,这场宴会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她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
嘈杂声越来越大,院外有匆匆赶来的身影,俊美面容被戾气沾染,寒芒四溢,仿若索命的阎王。
宋锦茵看见那个熟悉的人,不知为何,心尖动了动,眼眶蓦地涌上酸涩。
可下一瞬,她只瞧见来人走近,示意跟在他身后的碧玉将人抱了下去,随后冷冰冰的眼看了过来。
宋锦茵定在原处,那双眼里的冷血和阴鸷,就这么直直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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