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毛狮子卖给他。
夏如也笑了,他拍了拍苏真的脑袋,说:“离煞秘要未必是唯一的解法,等你出去后,可以去泥象山看看,那里的道士神通广大,说不定能帮到你。”
苏真嗯了一声,心中也有担忧,半开玩笑道:“我不是没想过要去泥象山,只是我身上藏了太多东西,泥象山的道士性情冷漠,我怕被他们抓去做切片研究。”
“你的担忧也有道理。”
夏如抿唇静思,一时也想不到解法,“青毛狮子那里你可以再去试试……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在赏莲宴结束前离开九妙宫,赏莲宴来客众多,你好混出去,等宴会结束,再想全身而退,可就不容易了。”
“好!”苏真应下。
“距离赏莲宴还有五天,你趁着这五天好好养伤,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夏如叮嘱道。
“知道了,老师。”苏真乖乖领命。
多年之后,夏如仍会时常回想起这段日子。
细细想来,这段日子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如果用一个词概括,也只有“平静”。
过去的三年,她的生活也很平静。
这种平静是冰雪围困下的囚徒,是枯燥和寂寞的化身,她是别人眼中的冰山美人,却从没想过真的要住在冰山里。
两年前,她精心打造出了那个卧室,想以此排遣孤独与忧思,很快她发现自己错了,每次进入卧室,她就只想闷在里面再不出去,每次离开卧室,她又再也不想回去了。
这精致的居处对她而言就像是亲人的遗照,她既想取出来静观怀念,又不忍多瞧,生怕徒增悲伤。
她只能不断地闭关修行,以此麻痹自己。
她听过许多修士闭关数十年、近百年的传说,但她并不相信,人幽闭久了,总是容易发疯。
夏如并不喜欢西景国,也不热爱修行,这对她而言只是一次独特的生命体验,总有一天,她要回到自己的城市中去,回到她熟悉的生活中去。
她并没有一颗纯粹的修道之心,她只是为了找回苏清嘉,找回那个洪水倾覆之夜,滞留在暴雨中的女孩。
一盏台灯停在木柜上,像垂首梳理羽翼的鸟儿,散发出暖黄的光亮。
苏真苍白清瘦的脸也被照亮。
他一边养伤,一边参照夏如的设计图纸缝制衣裳,他的手艺越来越纯熟,再苛刻的客人也挑不出一点瑕疵。
苏真有时觉得自己在玩一款换装游戏,精心缝制的衣裳为这秀美少女增光添色时,他能从中获得快乐,就像学成了一个了不起的法术。
何况这并不是游戏,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活生生的美少女,她披着一代妖后的皮囊,内里却是他的英语老师。
当然,她更是一个久违的朋友。
双魂同体长河激战的场景历历在目,当时的他们无法想象,再次相逢会是三年之后,在一座幽谧的湖底,在冰雪中与世隔绝的小屋。
命运总是如此出人意料。
苏真也爱上了泡温泉。
白霭弥漫的温泉池水有洗骨伐髓的神效,被围攻落下的伤很快痊愈,闲暇时,苏真也会与夏如切磋法术。
这三年里,夏如尝试过钻研九妙宫的法术,但并不适合她。
技多未必是好事,对修道者来说,杂而不精往往是种拖累。
她最初修习的法术是镜法术。
镜法又称真幻之术,恰对应她名字中的“如”字。她相信这是一种暗示。
余月是天生的修道之躯,加之夏如冰雪聪慧,三年的精研,她的法术不断突破,已到了“无中生妙,妙中见真”的境界,距离一流高手,同样不过一线之隔。
真幻之术奇诡莫测,苏真缺乏经验,连败了数次。
每次失败,他都会像提线木偶一样,被夏如拎着跳一支舞,每当这时,这个冷冷清清的美人都会明媚许多,或许这是她小时候把玩人偶养成的爱好,苏真实在难以摸透。
冰牢的封印苏真也与夏如一同研究过。
这是自禁之术。
自禁之术历史悠久,并不稀奇,一些修士耽于享乐,想闭关修炼又静不下心时,便会使用自禁之术。
这种禁术并非不可破解,只要……
“只要你比余月更强。”苏真叹气。
夏如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苏真又沉思片刻,环顾四周,道:“倒也未必没有希望。”
“就算有希望,至少也是百年之后的事了,那时候,我另一个世界的身体,恐怕已经火化了。”夏如说。
“这座门设了自禁之术,但这未必是唯一的路!”苏真说。
“这里只有这一扇门。”夏如提醒。
“夏老师,如果你要进入一个房间偷窃,门窗紧闭,你会怎么做?”苏真忽然问。
夏如想了想,说:“一般来说,砸窗动静太大,我会用铁丝之类的东西撬开门锁,悄悄进去。”
苏真最后问:“如果这个房间的门和窗都是铁做的,没有锁,但它的墙壁偏偏是木头做的,你又会怎么办?”
夏如微怔,她环顾这座冰牢,说:“你的意思是,既然这大门封印牢不可破,那可以从四周的冰壁入手,寻求出口?”
“是的。”苏真点头。
“我刚来到这座冰牢时,也想过这个问题,但……”
夏如运起掌力,拍向身侧的冰壁。
咔嚓。
冰壁受击处显露出蛛网般的裂痕,但很快,它又像血肉一样痊愈,平整光滑,一点裂纹也瞧不见了。
苏真见状,一拳轰出,同样在冰壁上砸出裂纹,他并未停手,不断出拳,碎冰之声不断响起,可墙壁厚逾数丈,难以攻破,他只要稍一放松,这冰壁立即恢复如初。
这绝不是普通的冰块。
苏真聚法于瞳,很快看清了真相。
这冰块之中,密密麻麻连接了数不清的丝线,柔韧的丝线几乎将一片薄冰都缝在了一起,它们拥有极强的延展性与再生能力,只要苏真无法一口气将整片墙壁轰出大口子,丝线们就会立刻将缺口缝好。
“这里虽然也有裁缝的法术,但它仍然比大门好破坏得多。”苏真分析道。
墙壁破开,只要有一息的空档,夏如就能出去。
“我修炼的并非是功法刚猛的法术,纵然境界再进一步,恐怕也无力打碎这面冰壁。”夏如轻轻摇头。
“等我迈入一流高手之列,我有信心破开这堵墙。”
苏真凝视着她的眼睛,坚定道:“夏如老师,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夏如睫羽一颤,她默然片刻,忽地张开双臂,抱了抱苏真,莞尔道:
“好呀,老师等你。”
入眠时,苏真还是会做那个梦。
抛弃的婴儿,幽冷的湖水,岁月飞逝间,九妙宫在遥远的水面上拔地而起,高可接天的紫金莲花根系深入湖底,却没有一株敢靠近他。
他习惯了这样的梦,并不觉得痛苦,只是醒来时总会有时过境迁的恍惚感。
啪嗒。
夏如摁下台灯的开关。
老君亮起光芒。
菩萨湖上,薄霭淡去,清波飘满画船,一座百丈高的露天珊瑚台悬浮湖上,于雾中显露。
站在奢华壮观的珊瑚台上,高逾层楼的紫金莲花也显得低矮,仿佛俯首可拾的云。
如云的莲花迎光绽放,相连鳞砖玉瓦,华光景耀。
随着迎宾的箫管之声响起,九妙宫大门缓缓打开。
仙驹异兽,香车华盖。
举目望去,各宗车队颜盛色茂,宛若一条落满春花的河流,缓缓卷入仙境般的宫阁之内。
十月初一。
九妙宫的赏莲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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