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怎能不伤心?
江远则是安慰了一番院长,但是越安慰,自己就莫名的被感染,也觉得难受,索性就带着小哑巴离开。
一路上,江远骑着小电驴漫无目的在街道上行驶,街道上人不多,但还是有人的,商铺关门的也没多少。
没办法,市井小民,哪怕天塌下来,生活的脚步也不可能停歇,房租,水电,生活费,哪样不要钱?
这是市井小民的艰辛和无奈。
他江远,也不过是个市井小民罢了。
不知为何,小哑巴看到他越平静,就觉得自己心里也堵得慌。
江远把小毛驴停在浣纱江边,雪已经融化了,但路面还有些湿润,阳光下的浣纱江,宛若处子的娇羞。
江南古镇,一江碧波。
红墙绿瓦,水榭楼台。
面对着这条多少文人墨客吟诵过的浣纱江,面对那耸立在江畔的范公嗣和郑旦阁,西施殿。
江远突然深吸了一口气,转头轻声对小哑巴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人生苦短,哪怕青史留名的一世豪杰,最终也逃不过死亡的宿命,小茜的死,令我感触很深,也突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
小哑巴静静的听着,她知道这个男人将悲伤压在了心里。
“我这个人吧,其实没什么朋友,也不知道活着的意义,但今天我才明白一个道理,我们的每一天,都是上苍馈赠的礼物。”
“人活着就该自强不息,珍惜眼前,珍惜眼前的一切人或者事物。”
小哑巴突然莫名的心跳加速。
江远轻轻拉过她,然后捧起她精致的脸,柔声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觉得你应该是上天派来馈赠我的礼物,不然,十万菩提众生,偏偏与你相遇?”
小哑巴目光有些迷离,她好像最听不得他说这种话,好像甜到了心里,甜进自己的骨子中。
小哑巴摸出交流的小本子,在小本子上写下了两个字:琉璃。
“琉璃?原来你叫琉璃,琉璃。”他重复着她的名字,然后郑重的开口道:“我很孤独,我没有朋友,我其实也渴望一个家,渴望一屋,两人,三餐,四季,一起去菜场,一起去喝一杯下午茶,一起,从青葱岁月,走到白发苍苍。”
小哑巴突然扑进他的怀里,泪珠大颗大颗的流,也湿透了江远的衣服,但她舍不得松开,她害怕。
她害怕自己,站在江南的屋檐下,一转身就是天涯。
这一日,他们走在江南的寻常巷陌中,走过那历史沉淀了千年的石桥前。
撑一支长篙吧,江底的水草像是情人的青丝。
那撑着油纸伞的姑娘,走过的不再是戴望舒那寂寥的雨巷。
“等到春暖花开,我带你去看西子故居里的桃花。”他对她说。
她噙着满眼幸福的泪花,狠狠的点头。
她已经把最美的笑容,留在了这如梦似画的江南。
是夜。
一屋两人的房间中,几番风雨并无晴,她疯狂的索取,直到那个男人不堪重负沉沉的睡去。
小哑巴缓缓起身,看着那熟睡中的男人,嘴角突然露出一个倾城倾国的笑容,有不舍,但她别无选择。
又走到那熟睡中的男人身边,低头亲吻他的额头,大步走出门去。
月光下,一个女子青衫负剑,静立在巷弄中。
小哑巴缓缓走进巷弄。
“小姐,那个男人是谁?”青衫负剑的女子问道。
小哑巴眸子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道:“不该问的别问,你是想死么?”
她当真杀机已动,青衫负剑女子吓得连忙跪下,磕头如捣蒜。
“我今天心情好,没有下次,有些事烂在肚子里,哪怕从下面拉出来,我断你根骨,灭你神魂。”小哑巴再次开口。
“不敢,奴婢不敢!”青衫负剑女子的额头,已经磕出了鲜血,丝丝血迹沾在青石板上。
“行了。”小哑巴语气冰冷的说道。
然后,又柔情似水的望着那万家灯火中那个房间,嘴里突然露出一丝畅快的笑意,道:“江远,反正老娘吃饱了,我管你饱没饱,若是没吃饱,当你终有一天,将这众生踩在脚下,老娘把你喂到提不动剑,杀不了人,更下不了床。”
她突然抬步,一步踏出,已经跃上半空,下一刻,步步生莲而去。
只是在这夜空下,那道绝美的身影,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琉璃易碎彩云散,人间难免是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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