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
她把琴抱出来,陈宝祥立刻拿出一块雪白的手帕,帮她擦拭琴弦。
“这是你们济南关家的琴,据说,冯爷取得这琴的手段并不光彩,恐吓诈骗,虚张声势,让关家觉得,日本鬼子马上就要登门抓人,不得已求助于冯爷,请他出面,摆平事端,才把这张琴作为礼物。所以,我用这张琴,感谢的是关家,而不是冯爷。”
陈宝祥苦笑,冯爷有的是类似的手段,指东打西,敲山震虎。
如果修炼不够,总会被他镇住,不自觉地,就陷入他的要挟陷阱。
“我明天帮你抱琴。”
“好,求之不得,多谢了。”
陈宝祥弯下腰去,小心地擦拭琴弦上的灰尘。
刚刚擦完,方丈大师就出现在院门外。
“陈老板,上山几日,有无顿悟?”
陈宝祥笑着点头:“虽然愚钝,还是有所收获。”
他看多了树林里的一次次杀戮,情绪越来越冷酷。
生死之间,距离顿悟,只差一层窗户纸。
既然方丈大师问了,他自然会认真回答。
每次与雷先生、万花楼商讨,他都受益匪浅。
“陈老板,你是济南本地人,应该知道,干佛山静谧守法,从不犯事,是江湖皆知的修行之地,在山东首屈一指。对不对?”
陈宝祥点头:“的确,的确。”
“如果有人不允许吾辈隐居修行,应该怎么办?”
陈宝祥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
韩长官在时,三令五申,干佛山乃清净之地,任何人不可亵渎冒犯。
如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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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猖獗,佛门已非净土。
方丈大师笑起来,抬起手来,握住头顶的一根枯枝,咔嚓一声,一掰两断。
“这还不简单,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刀枪。陈老板,你太执着于以君子之道应对贼人侵扰,谬之大矣!”
陈宝祥心间一亮,点头回应:“多谢大师教诲。”
他之前就发现,很多中国人的待客之道、君子礼仪,面对日寇时,根本用不上。
譬如“三人行必有我师”这句话,面对日本人时,根本用不上。
像郑鸣蝉那样的人,武功极高,拥兵自重,掌管权力,判人生死……但他绝对不可能“为师”。
日寇即魔鬼,济南人怎可拜魔鬼为师?
还有一句,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日寇入城后,所有的彬彬有礼姿态全都是装出来的。
笑脸背后,全都是看不见的杀人之术。
泺源公馆门口牌匾金碧辉煌,但被抓进去的中国人,经受的无不是人间炼狱。
“陈老板,我说的,你都听懂了吧?”
吱呀一声,白凤凰的房门开了。
她缓步走出来,手里握着一卷经书。
“我都听懂了。”
白凤凰代替陈宝祥回答,走到方丈大师面前,深深鞠躬。
“既然听懂了,我考考你。出世入世之间,这副皮囊如何安置?你当下拥有盛名,该如何用好这盛名,可曾认真考虑过吗?”
白凤凰皱眉思索,修夫人口快,替她回答:“白小姐向南方军、八方面军大量捐赠金条和药品,这算不算是用好了盛名?”
“当然不算,金条和药品对比当今大争之世,只是小小一粒芝麻而已。”
修夫人不服气:“白小姐是一介女子,能够做到这些,已经超过了国内很多人。”
“那么,我问你,你要做北平第一、沪上第一、山东第一?抑或是,你要做全国第一、全世界第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是永恒不变之真理。如果你可以做得更多,却因为各种理由推托,没有去做,日后一定后悔。”
方丈大师的话,有些刺耳。
正如修夫人所说,向抗日部队捐赠那么多,白凤凰已经仁至义尽,鞠躬尽瘁。
如果再苛求她做更多,那就真的是吹毛求疵了。
“让她自己想吧,只有深入思考过,才明白你想问的是什么,她的回答是什么。”
方丈大师指向白凤凰,白凤凰脸色苍白,轻轻摇头。
“我不知道,难道我改变得还不够吗?修行得还不够吗?吃苦历练还不够吗……”
白凤凰喃喃自语,手中经书突然落地,任由山风翻卷。
陈宝祥站在一边,越来越明了。
方丈大师要的不是固有的答案,而是白凤凰发自内心的回答。
这个回答,即她在佛门净土中的顿悟。
“天机不可泄露——”
方丈大师探手入怀,拿出木鱼,“笃笃笃笃”敲了四声。
白凤凰皱着眉头,仰望山顶。
“生死阴阳,开合张狂,若有所悟,天机自见。”
方丈大师连敲了十六下,笃笃声响个不停。
白凤凰闭上眼睛,身体微微颤抖。
修夫人又要开口,陈宝祥及时地出手,按住了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说话。
此刻,他参不透方丈大师点拨的天机,修夫人亦是如此。
局外人看天机,混沌无底,无可琢磨。
只有局内人,才能以自身的智慧,顿悟一线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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