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林容披衣起来,掀开床帐,问:“怎了么?”
那侍女急忙道:“主子高热不但没退,还似乎加重了,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来请教夫人。”
林容推门出来,一面走一面问:“药服了没?有没有用冰水冷敷?”
侍女点头:“服了一剂,只后来主子睡了,便没有再服用。开始服侍着用冰冷敷了一会儿,后来主子便命奴婢们退出去了。”
林容摇摇头,陆慎这个人一向是不遵医嘱的,掀帘进去,见他正闭眼睡着,脸色苍白,略探了探额头,便见烧得不成样子,的确是加重的模样,吩咐侍女:“取烈酒来。”
又在酒里加了冰块儿,用巾帕打湿了,一遍一遍擦拭,替他降温。又用玉板轻轻刮着大椎、风池、风府、天突等穴。
不知过了多久,船窗外天色晓白,那高热便渐渐退了些,稍稍放心,只摸着额头,尚有些低热的样子,只怕又反复,只到底是累了一夜,林容坐在床沿处,撑着下颌缓缓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容忽地惊醒,见陆慎覆在自己身上,问:“你发什么疯……”
话只说得半句,便立刻截住,只觉小腹又酸又麻,怔怔望着帐顶暗云纹,手无力地插进陆慎的发鬓之中。
好半晌,这才回过神儿来,推了推陆慎,蹙着眉正要发作,便见陆慎俯身上来,轻轻在唇上一啄,拥住她的肩头,微微叹息:“你不想回洛阳去,便不回去,我不想勉强你,也再不敢勉强你了。叫阿昭跟你待在江州,等漠北战事停歇,我再来江州见你们就是了。”
林容一时愣住,顾不得计较他的动手动脚,心里早有他必定用阿昭拿捏自己的预见,也做好了此生不再见阿昭的决心,从不曾期望他能把阿昭留在自己身边。
陆慎轻轻去吮那已经有些已经有些微微发烫的耳垂,道:“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你活着更重要了,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
在她身上,言而无信的事,陆慎不知做了多少,林容自然不肯信,伸手去推他,只那只手虚虚的,毫无力气,反倒像是在轻轻蹭着陆慎的胸膛一样。陆慎抬头,一双眼睛似幽幽地深潭一般,林容望着他,又闭上眼眸,忽觉得又惶恐又无助,那感觉实在是太过陌生,使她陷入无尽的虚无之中。
陆慎低头,薄唇轻轻覆在她眸上,道:“别想了,想不明白的。”一面说,一面覆身压了下去,将那小妇人的娇啼吞入腹中。
这样牵扯不清,勾勾连连,拖泥带水,实在是叫人厌烦,林容正抿唇想喝止他,却又听他在耳边道:“六月回洛阳,七月便要出征,说不得下次再见,又得是一年之后了。阿昭向来淘气贪玩,你不要惯着她,来年转眼间便四岁了,闲时教她认几个字也好。”
林容脑子里忽蹦出‘箭镞而死’四个字,那喝止他的话便停唇边,一只手覆在眼眸上,道:“我从不信你的话,也无任何可信之处。”
陆慎只得叹气:“这一回,是真的了。”人生苦短,长日尽欢。
这时已经是黄昏时分,船已不知行到了何处,江风透过窗迥,把藕荷色的罗帐吹得乱拂,帐中皆是一片金灿灿的夕阳碎光。
第109章
一时床摇珠晃帘内春光昏昏,林容忽地睁开眸子,那声音冷冷的不带着一点慵懒的□□之色:“你这是又要用强么?”
陆慎抬头瞧她见她一张粉脸已染上了极重的胭脂色额上两三点微汗,只那一双眸子却十足的清冷,无丝毫动情的迹象,她冷冷望着陆慎又问了一遍:“你自觉我心里有你说那些不想回洛阳的话,只是自持身份,欲拒还迎不好即刻下台阶等你磨上一年半载,或者又有了身孕,是不回去也得回去了。纵有郁气,过得年,也就消散开来。自然又是夫妻和乐儿女圆满,是不是?在林间的小屋里半推半就在这里自然也是要半推半就的,是不是?”
陆慎语噎,只顾得怔怔望着林容发愣,良久沉眸道:“我在你心里便是如此?”
林容闭上眼睛,合上衣衫不再去瞧他,淡淡道:“出去!”
陆慎在帐中默默瞧了她半晌,见她只闭着眼睛,那秀丽的眉梢间渐渐涌出愁绪来,翻身坐起来,终是披衣掀帐而起,推门而去。
林容听见关门声,这才微微叹了口气,并不起身,闭眸整理心绪,又实在是极累极倦,不一会儿便不自觉的偏头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帐中药味渐渐淡去,徒留着一股如兰似麝的香味,她撑手坐起来,绣帘微微晃动,侍女便立刻上前来,打起帘子,问:“夫人醒了,可要用膳?厨上正候着呢?”
林容并不说话,只披衣起身,取了笔墨,到桌边另写了一张药方子出来,叮嘱:“去抓了药来,煎好之后立刻端给我。”想了想又道:“把药材取来,我自己煎。”
一侍女接过宣纸,问:“夫人可是身上不好,有道是能医不自医,外头那些大夫还在船上候着,倒不如奴婢请他们进来,隔着帘子诊脉瞧瞧?”
林容不说话,往净室而去,另外一位侍女见她脚步虚浮,忙上前搀扶:“夫人,可是要沐浴?”
那奉命抓药的侍女,悄声出来,把药方子交给沉砚,道:“夫人吩咐,交按着药方子,抓了药材来,她要亲自煎药。”
沉砚细细瞧了一遍,虽然瞧不太懂,只那上面有两味药材,朱砂、麝香,却是极寒的避孕滑子之物,他默默收在袖中,又请了船上的诸大夫瞧过了,确信无疑,的确是避子汤。
沉砚转身出门,见陛下仍旧肃色负手立在船头,一身玄衣,几乎与浓浓的夜色融为一体,躬身上前,禀道:“陛下,夫人写了一副避子汤的药方,命侍女抓了药来,要亲自煎。”
沉砚低着头,不敢去瞧陆慎的脸色,只这话一出,便觉周身一片冷寂凝塞,躬身候着,不过一会儿,竟觉得指间也似冻住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夜风里传来陆慎冷峻的吩咐:“随她去。”
这边林容沐浴过,用了膳食,虽不大有胃口,也到底勉强着多进了一碗香米,刚搁下筷子,便见侍女捧着药材进来:“夫人,下船抓药的人回来了。这咱们停驻的这个码头不大,下船便是个小县,别的药材倒罢了,只麝香寻常药铺倒是备得不多,要明早天亮了,再命此处县令去办。”
林容嗯了一声,道:“不防事。”把那包药打开来,一一挑拣,又放在鼻间嗅过,确定药材没有损毁,失了药性,细细选出一副来,倒在药罐里,搁在红泥小炉上慢慢熬着。
一面坐在小几上煽火,一面问侍女:“此处是什么地方?”
侍女笑着摇头:“奴婢们这两日都在船上,倒是不知是什么地方,只听说离江州不远了的,想来不是三日,便是五日,必定能靠岸停船了。”
林容听了,嗯了一声,默默摇着扇子,良久道:“那很好。”又瞧了瞧时辰:“天不早了,你们去歇息吧,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
两位侍女知道这位夫人待下随和,此刻见她放自己回去谢谢,倒不推辞,皆是点点头:“是,夫人。”
过得小半个时辰,等那药熬好,晾凉服下,这才上床安歇。刚眯着,正迷迷糊糊,便听得船舱外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蹬蹬蹬,接着又似是阿昭的声音,不知追着什么人问:“在哪里呢?是前面那一间么?不会不等我,已经走了吧,你们没有跟娘亲说我要来么?”
旁边有声音小声的半劝半哄:“没有,没有,就在前面呢?夫人就在前面呢,时辰太晚,想必是睡了”
说话间,那蹬蹬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容立刻推帐坐起来,便见阿昭一路小跑着,扑到自己怀里,那声音满是委屈:“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林容抱着她,轻轻去抚她的头顶,笑着安抚:“谁说的,我不是还在么?本打算去江州小舅舅那里接你的,谁知你竟来了。谁送你来的,路上走了几日,累不累?”
不知是谁同她说过些什么,这两句安抚的话也并不起什么作用,小丫头扑在她怀里,小声哼哼,似在撒娇又似在小声啜泣,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刷子似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使劲嗅了嗅,闻见一大股苦药的味道,仰着小脑袋,问道:“娘亲,你生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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