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话头,岔开来。
傍晚,果有人来接阿昭。
阿昭正坐在榻上玩九连环,闻言抬头,问她:“喔,阿爹说过的,我们要回洛阳了,娘亲,你会去洛阳吗?”
林容不肯骗她:“大概是不会去洛阳的。”
阿昭立即涌出泪来:“为什么?”又想起她说不想见阿爹的话来,带着哭腔道:“你可以不见阿爹,只同我一起,不成吗?”
又闹着并不肯走,林容只得应允她:“倘若有空闲,一定去洛阳看你。”
哄了好一会儿,那哭声也止不住,终是哭着叫奶嬷嬷抱走了。
陆慎回江州行宫的时候,阿昭还在生气,默默地坐在榻上,玩林容给她做的方块儿小积木。见着陆慎回来,只瞧了他一眼,也不像往日那边扑上去抱着他的脖子唤爹爹,并不理他。
陆慎叫人服侍着除了外袍,静静歪在旁边翻书,不时把那叠得好好的积木,抽开一块儿来。阿昭开始不理他,随后分了一半,堆到陆慎那边去。见他还是捣乱,嘟着嘴生气,委屈得直掉眼泪。只也不像平日,早就把自己的委屈一股脑全说出来,等着陆慎问:“好好的,谁惹着你了,连爹爹回来也不理?”
阿昭这才抽噎着问道:“为什么你不带娘亲跟我们回洛阳?你不是说,咱们是来接她的么?你说话不算话,来之前,你明明答应了我的?”
陆慎放下书,淡淡道:“她不愿意回去!”
阿昭又问:“为什么不愿意回去?”洛阳是她的家,是她长大的地方,她尚且不懂,为什么娘亲不愿意回家呢?
陆慎沉默:“我做错了事,她不肯原谅我。”
阿爹也会做错事么?阿昭发怔,忘记哭了,问:“那……那你道歉了吗?小舅舅说,做错事,是要道歉的……”
阿昭一双紫玉葡萄似的眼睛望着陆慎,叫他一时语塞起来,良久道:“算道歉了吧!”
阿昭闻言有些泄气,道:“这么严重吗,道歉了也没用?”歪着头坐在那里想了大半天,道:“那实在不行的话,你求求她吧。等她高兴的时候,你求求她,说不准就原谅你了呢。上次我想去看牡丹花,我求了娘亲两次,她就答应我了。”
陆慎望着女儿,并不说话。阿昭摇他的手:“阿爹,你听见了没有?”
陆慎垂眸,又翻过一页书来,淡淡道:“过些日子再说吧。”
第二日,到底也并没有更改行程,崔颢恭送了陆慎的车驾出城门,回转来,已经是晌午了,恭恭敬敬地禀过了两位姐姐。
林容只当无事发生,倒是崔琦追问:“真的出城去了,没留下什么话儿,也没吩咐什么?”
崔颢只摇摇头:“陛下命我好生读书,不可荒废学业。”
崔琦叹了一声,到底是放了林容:“行了,你要去天水阁,我也不拦你了,叫人护送你去,只别太晚了。”
林容到底如愿,拿着宣平侯府的帖子,入了心心念念许久的天水阁。那书阁修建得颇大,听人说藏书近四万册,是江东大儒蒋太傅所建。
那阁中寻常并不许人出入,只借书,也只得在待客的厅轩中看,看完了立刻归还,不许人带出阁外。也不知是宣平侯府的帖子起了作用,还是陆慎给的文书起了作用,主人家另僻了一间静室,供林容观阅书籍。
林容一面瞧,一面把那精妙处、疑惑处誊抄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又或是几个时辰,又或是一小会儿。林容一抬头,便见静室外,夕阳斜照湖面之美景。叫恍住了好一会儿,忽见那边立着个青衣男子,见林容望过来,拱手同她见礼,身旁还放着一盆花。
林容搁笔,推门出来,颔首见礼:“蒋先生,您怎在此处?”
此人二十来岁,正是陈毓仁口中的敏行兄,他抱起那盆花:“上月舣舟姑苏等地,赴宴,见一园中,似种着林大夫口中说的曼陀罗花,花叶形状有些相似,本想命人送了去给你。不想,刚一回家,便听人说你到叔父的天水阁来,这才赶了过来。”
林容也只在现代的册子上见过,隔了许多年,也并不能很确定,想着制药了试一试,当下也不客气,将那花儿接了过来,笑着道了谢。
蒋敏行实在是谦谦君子,道:“救命之恩,该是我谢林大夫才是。”也并不多叨扰,略说了几句话,便告辞离去了。
陆慎的车驾走得也并不快,这一日也不过五六十里里,天刚一擦黑,便在驿站停驻歇息。阿昭生了一整天的起,又不见林容来送她,哭了小半个时辰,叫陆慎从马车上抱下来的时候,睡得正香。
陆慎洗漱了,正欲安寝,便见沉砚在窗外禀告:“主子,今儿晌午夫人去了天水阁,在哪儿瞧了一下午的医书。后来,碰见了蒋太傅的侄子,两个人似是旧相识,说笑了几句,送了一盆花给夫人。”
他说着顿了顿:“奴才的人打听了,说是这位蒋公子年十八,外出游玩时溺水,是夫人救上来的。”
陆慎闻言眼皮不住的跳,溺水叫她救上来的,那必定是跳进河水里,浑身湿透,不是抱着他,就是拖着他。陆慎坐在那里半晌,越觉得胸口不顺,还说笑了几句,谈什么事情可以说说笑笑呢?
他忽地站起来,碰落了茶杯,顿时惊醒了一旁的阿昭,坐起来,揉揉眼睛:“阿爹?”
陆慎抱了阿昭起来:“咱们回江州去,好不好?”
阿昭一听便立刻来了精神:“是要去求娘亲回洛阳吗?”
陆慎嘴角抽搐:“是去接,不是求!”
第98章
林容从天水阁回宣平侯府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崔琦等着她,还未就寝,见她回来忙吩咐人摆饭一面替她夹菜一面道:“怎么这时辰才回来,差点打发人满城找去?”
林容喝了口虾丸鸡皮汤:“看书忘了时辰,一抬头,天便暗了。阁里的人也并未催我走那书还剩七八页就索性瞧完了,这才回来。”又伸手去搭崔琦的脉象,道:“便是没有动胎气也别累着。”
崔琦笑笑试探问道:“你在江州,那天水阁,什么时候想去便去,也不急于一时的。晚上看书,仔细眼睛。”
林容便道:“六姐姐过几日,我便走了。”
崔琦立时红了眼眶:“这么急多住几日,不成吗?”
林容正色道:“六姐姐,崔十一娘已经亡故了,这里到底不是我应该多待的地方。”
崔琦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日后,我坐船去瞧你便是左右也不远,一两日的路程。”又替林容布菜:“多用些,家里的膳食到底比外头强些。”
林容一时感怀,笑:“六姐姐到底是疼我,不忍再劝我了。”
闻听此言,崔琦本笑着,又涌出泪花来,伸手去抚林容的脸:“倘若你觉得好,我便替你高兴。”又说了许多话,叮嘱了许多事,衣裳首饰不知搬了多少过来,一一拿着单子同林容分说,末了叹气:“这些东西,连你往日出嫁时的一半都没有,崔氏比之往日,到底是不如了些。”
林容只笑:“我不过一个小大夫,平日里青衣粗布,便是夏日里绢罗也只得一身,寻常不是替人看病诊脉,便是往田地间看药农种的药材。倘天气好,往周边山里去寻药材,一连几天也不会下山的。那里用得到这些金钗玉镯、绫罗绸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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