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难得这样高兴,当下无有不允,忙吩咐人收拾屋子,抬热水来二人沐浴。
凤箫心思浅,这时便只有高兴了,在廊下迎着月光叹:“这下,总算是雨过天晴了。以后咱们总算又能在县主身边了,我刚瞧这几间屋宇虽朴素了些,但里面各处的帐幔帘子、陈设古玩皆是不俗,想来君侯待县主不错。”
翠禽摇摇头:“才吃饭的时候,你没瞧见么?县主手上的薄茧,还有道伤痕,不知在外头吃了多少苦?现时被君侯接回来了,我瞧县主的脸色,也未必见得有多高兴。你日后说话当心些,不要勾得县主伤心。”县主那时要走,是深思熟虑过的,并不是同君侯一时意气。
翠禽这样忧虑,凤箫却道:“你这是瞎担心,上次县主从洛阳回江州,惊了马坠崖,去相国寺上香,那老和尚说县主是有福之人,将来必定夫妻恩爱,儿女成群。”
二人实在性情不同,一个想东一个想西,各自好生洗漱了一番,忙到半夜,这才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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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重阳佳节,陆慎白日同将士登高望远,遍插茱萸,夜间同文武宴饮,歌舞娱人。自酒宴上离席时,已是下半夜了。他慢慢踱步回寝院,见沉砚已经候在哪里了,略停了停,却不开口问。
沉砚回话道:“回主子的话,今日下晌王美人求见夫人,夫人同她说了会儿话。”
陆慎依旧没开口,往里而去,沉砚接着道:“听丫鬟说兴致不错,赏了王美人一匣子南珠。翠禽、凤箫两位姑娘是今儿刚上灯时到的,夫人见了,很是高兴,连带着多用了几只螃蟹。只是夫人肠胃受不住,半夜起来叫丫鬟服侍着进了一丸药,这才睡了。”
沉砚说完便低头听吩咐,那日接到夫人在药铺的消息,他转头便命人提前半日打扫庭院,果见君侯抱了回来。
一进养悟斋,沉砚就本能觉得危险,把大夫们请了来,只在外间候着,就听见里面君侯问:“这脉象,当真没有身孕?”
大夫商讨了一阵,这才共推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出来:“夫人的脉象,确无身孕。”
床帐后的女子抽回手腕,冷笑:“陆慎,你真是可笑。”
屋内诸位大夫不知这女子什么身份,竟然直呼君侯名讳,还这样语出讽刺,都低着头不知该作何反应。
陆慎沉着脸挥手,大夫们如蒙大赦、提着药箱鱼贯而出。
接着说话的声音便小了些,也不知里头具体又说了些什么,沉砚猛然听见君侯怒喝:“崔十一,你这样的疯话,本侯只想听见这一次!”
沉砚知道后面的话不是自己该听的了,立刻挥手,示意外间的大夫、仆奴都退下,未曾想还是听到里面女子的大声冷笑:“陆慎,你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只知道为难女人。我宁可委身草莽匹夫,也不愿伴在你左右……”
沉砚听了这么半句,便赶忙退了出来,未过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一阵脆瓷声,哗啦啦响了半晌。
末了,陆慎出得门来,站了半晌,吩咐沉砚:“命大夫开几幅凝神静气的药,叫丫鬟熬了给她服下。”顿了顿,又道:“另再去查,她没有身孕,买滑胎的药做什么?身边又接触过什么外人。”这个外人,自然是指的是外男了。
沉砚道了声喏,另去吩咐丫鬟熬药。过了好一会儿,丫头来回禀:“夫人服过安神药,已经睡下了。只是高几上插花的汝窑美人觚、一整套宣窑瓯瓷、几个装佛手的大盘,统统叫脆了个干净,连帐子也叫撕了个大口子出来。”
沉砚不耐烦挥手:“缺什么东西,往库房里去领。你只记住一点,好生服侍夫人。”他办好差事,回去回禀的时候,陆慎照旧在书房里,瞥了一眼,发作道:“你瞧瞧你的样子,形容猥琐,毫无精神,成何体统?”
沉砚哀叹一声,知道自己这又是被迁怒了。他上回受了鱼池之殃,这一回便学聪明了,该说的说完便闭紧了嘴巴。
陆慎站在那里等了好半晌,见他木愣愣跟个河蚌一样,踢了一脚,问:“怎么不舒服,还服了药?”
沉砚道:“是吃的螃蟹太寒了,君侯不必担心。”末了觑着陆慎脸色,改口道:“夫人身子弱,想是懒得惊动大夫,便是疼也不会说的,昨儿崴了脚,肿得那样厉害,也是不叫请大夫。君侯要不要去瞧瞧?”
陆慎不做声,斜睨了沉砚一眼,往内间踱步而去,呵斥:“多嘴!”
陆慎自书房坐了半晌,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终是站起来推开门吩咐:“掌灯,去养悟斋。”
时至下半夜,养悟斋上上下下具已经歇下了,只两个看守的婆子立在门前。陆慎还未到,那婆子远远瞧见,连忙唤人起来,顿时灯烛亮了一片。
那婆子嗓门颇有些大:“君侯!”
陆慎皱眉:“噤声。”
里间,丫鬟在帘外回:“夫人,君侯到了!夫人,君侯到了!”连唤了三四遍都不见里边回应,着急道:“夫人,君侯好容易来了,咱们是不是起来梳妆打扮一番?”
林容转了个身子,只做未闻。
陆慎进来的时候,丫头、仆妇们跪在廊下,并未见林容的身影。翠禽遮掩道:“君侯,夫人晚晌进了三只螃蟹,有些不舒服,奴婢便没叫醒夫人迎驾。”
陆慎不置可否,转身进内间,见只点了一盏小灯,昏黄的烛映在缃色虫草纹销金帐上,行动间带起了点风,那烛影便在帷帐上此起彼伏地疯长。
陆慎坐在床沿上,轻轻抚开床帐,见女子静静睡着,喘息间脸颊浮现出一对儿浅浅的梨涡,一张玉颜是他从未见过的恬静悠然。不知梦见了什么,一双远山眉似蹙非蹙,仿佛盛满了江南的烟雨缠绵。
床头的小几上摆着个汝窑花觚,插着几支秋芙蓉,再下便是一霁蓝釉无杂色的小杯,里边盛着半杯剩茶。陆慎伸手拿过来,见茶还是热的,人并没有睡,或者说并没有睡多久。仰头入口,便知是宜兴阳羡茶。
陆慎在床沿便坐了许久,见那女子茂睫微微,却无一丝要醒来的意思,他伸手轻轻一抚,那花觚的秋海棠便纷纷落下,散在枕上青丝之中。
陆慎伸出食指,轻轻勾了一缕青丝在手中缠绕,不知过了多久,微微叹息,这才起身往外而去。
第54章
陆慎出得门来屋檐外已下起了蒙蒙细雨,略在阶前站了会儿,雨势陡然变大渐成瓢泼大雨之势狂风吹得花木乱倒。
沉砚手里只拿着一曲柄黄伞略往檐外站了点,便被那狂风吹得湿了半边身子,凑上去道:“爷,雨实在太大了等雨小一会儿再走吧。”
丫头、仆妇还跪在廊下这时也全在淋雨。陆慎点点头,转身进了外间,问:“好端端的夫人是怎么扭伤的?”
下边人便回:“院子里有一树桂花今年开得极好,这时节了还不曾凋败。夫人那日在门口赏花,一时没注意踩空了,跌了一跤,这才扭伤的。”
陆慎冷哼:“胡吣!你们伺候得不用心反说主子不曾留意?”挥手问:“当时是谁在跟前伺候?”
这分明是要发作人的模样,跪着的一众丫头怕得瑟瑟发抖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不敢站出来。
陆慎见此,重重搁了茶盅:“放肆本侯在这里尚敢搪塞,平日里必定更加乖张。来人拖出去打,无论说与不说,一律先打十杖再说。”
丫头们都在内院,纵使受些打骂,也不过用竹板打手心、打嘴巴,再不济就是二尺来宽的板子挨上几下。而陆慎说的这个十杖,指的却是军杖,这些人哪里受得住。当下连连哭嚎着求饶:“奴婢知错了,求君侯饶恕,求君侯饶恕。”
里间的林容本就是装睡,听见外面陆慎审问声,叫吵得实在睡不着,索性坐起来,把那散落的芙蓉花瓣归拢到一边,偏着身子点了盏琉璃灯,拿了卷书靠在床头,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
本以为陆慎那厮发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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