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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作者:) 第30节(第2页/共2页)

可杀不可辱,君侯一味的冤枉,实不能受。她还说,自己病入膏肓,还不如一死,绝不肯再见君侯了。”

陆慎闻言一震,面色煞白,只不肯轻信这婢女的话,提剑疾步往外来,吩咐:“备马,去云台。把这婢女看押起来,等我回来再审问。”

说罢,打马疾驰而去。

第47章

途中雨幕渐起秋雨霏霏,陆慎到的时候,云台已经叫水浅浅漫了一层。虽时值正午整个山谷里草木葱茏弥漫着一片白茫茫的水雾,颇有几分江南烟雨蒙蒙的意味。

他翻身下马,沿着石栏杆疾步往外去,不过二三十步便见云台翼角处那妇人一身碧衫,手持一柄素油纸伞,静静立着似有凌空而去之态。

陆慎初闻消息又是震惊又是悲痛这一路行来,却冷静多了,运足目力,见那妇人脸色红润,眉目疏阔绝不是患病有大症候的模样,也绝非委屈得要自尽的模样。翠禽说那一番话本是好意遮掩,只可惜她不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更何况陆慎生性多疑,对江州的人更甚。

话说得太满、太多,可信度便大大降低反叫人生疑,生出反感来。

陆慎顿时沉下脸来他生平最恨这些妇人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辖制人,又勾起往日对着妇人浅薄无知的嫌弃来,反停下脚步来,语气不善地吩咐左右:“去两个人,把崔氏请过来。她不肯过来,就把她押过来。”

左右跟着的卫士,道了声喏,立刻翻过栏杆,冒着雨,涉水过云台而去。

林容本一直望着旁边的日晷,算着时辰,此时听见水声,这才回头,见陆慎已经到了,负手立在山廊上,眼神凌厉,一脸寒霜。

隔着步的距离,两个黑甲卫士正涉水过来,林容见状,忙往前走了一步,开口:“别过来,再过来一步,我就跳下去。”

两人不敢再往前一步,拱手:“夫人切莫冲动,有什么话好好说,君侯命我等请夫人过去。”

林容懒得搭理这些人,只那日晷上显示的时辰,还差半盏茶的功夫才到正午,她苦心准备了这么久,几盏七星灯也摆好了方位,还诓骗了几位道士在厢房内照着师兄留下的法子念道德经,自然是不肯在跳崖的时辰上有什么差错的,冷冷道:“我没什么话要同他说的了。”

正僵持着,陆慎撑了伞缓步过来,及进,这才发现那妇人竟然脱了鞋袜,赤脚站在水里,真是恃宠而骄,不知闺训为何物。只怕是上回包庇江州护卫一事,没怎么惩处她,倒叫她胆子渐长,生出这样上不得台面的闹剧来。

他冷哼一声,崔十一,你要这样想那可是大大错了,这一回,非叫你生个教训不可。

林容见他过来,心里道了一声难缠,又是重复了一遍:“我跟你无话可说,你再往前一步,我立刻跳下去。”

陆慎闻言沉着脸挥退左右,不退反进,缓步逼上前去,语带嘲讽:“不是受不了冤屈,要跳崖自证清白吗?怎么还不跳?还是说装模作样过了头,上这里站着吹了会儿冷风,又不敢跳了?”

林容瞧了瞧时辰,还差一小会儿,见他一步步近前来,又往外跨了一小步,不妨一只脚踩在一块儿松了的岩石上,整个人晃晃悠悠,几乎快跌下去了。她本能地抓住一旁的藤蔓,这才没有摔下去。

陆慎见此,更确定这妇人不过是在做戏,并不是真的想死,冷笑:“还是说,夫人要本侯送你一程,你才跳得下去呢?”

疯子,真是疯子,林容心里恨恨道,倒了八辈子大霉这才遇见陆慎这样的疯子,一时之间,往日从他哪里受的气、受的辱统统浮现在眼前。

反正也要走了,便是回不去,流落在哪里,也不会在这疯子手底下讨生活了,念及于此,林容哼一声,横眉过去,道:“陆侯,半月不见,竟这样聒噪了。彼此彼此,你万分瞧不上我,我也不敢高攀。只你以大丈夫自居,号称志在天下,却屡次为难我一个弱女子,不觉得惭愧吗?”

陆慎见那妇人身子越来越往外倾斜,瞧得惊心,这妇人气性倒大,只怕再说几句,她还真敢跳下去,顿时手心吓出汗来,什么要教训她的念头全都搁置在脑后了,厉声道:“崔十一,我命令你,你赶快过来……”

林容瞧着那日晷,见午时已到,懒得同陆慎啰嗦,闭着眼睛转头纵身一跃,往瀑布下的崖底而去。

只是预料中的失重感没有到来,睁开眼睛,见自己整个身子悬在外面,一只手腕叫陆慎紧紧抓住。他急忙之下去拦,反叫林容带出半个身子来,又是后怕又是愤怒:“崔十一,你这个蠢妇,快把另外一只手给我。”

林容望着他,脸上的表情既冷漠又疏离,说出的话像萃了毒的利刃一样扎进陆慎的心里:“你每次碰我,我都觉得恶心极了。每次事后,我都恨不得把你碰过的肌肤,洗上十遍才罢休。要我做你的妻子,日日服侍你,看你的脸色,那我宁愿去死。”

又冷笑一声:“陆慎,你是本姑娘睡过的男人里,最差劲的一个!”

这是故意说来气他的话,也是实话,倘若真的要永远留在这里,那她的确是宁愿去死的。

说罢,另一只手使劲儿,一根一根掰开陆慎的手指。陆慎睚眦具裂,已分不清这妇人此时究竟说的是气话,还是实话,只顾着呵斥林容:“崔十一,你敢自戕,不说你身边的丫头一个都活不了,便是你崔氏一门,我也绝不留一个活口!”

陆慎手劲儿颇大,林容一时片刻倒也掰不开,怕再耽误时间就算跳下去也回不了家,又见那边的护卫都匆忙往这边赶来,从腰间抽出一柄小刀,向陆慎紧攥着自己的那只手刺过去。

陆慎怒道:“崔十一,你找死……”他本能地伸出手去挡,只原本就大半个身子悬空,略微一动便失去平衡,一句话还没说完,叫林容一带,往山涧瀑布下掉去,不多会儿,便听得咚的一声,溅起三四米高的水花来。

那些侍卫叫陆慎挥退,隔了数十米之远,发现异常,只能瞧见那飞溅的水花,深潭下平波无澜,一个人影都没有,顿时大惊:“不好,这瀑布下有暗涌,快,快去禀告赵将军,许县令。”

……

那山崖足足有十几米之高,林容叫陆慎抓着一只手,也来不及想着叫什么姿势入水好受些,勉强护着头,便整个人砸在水面上,剧痛从四肢传来,冰冷的潭水渐渐涌入耳鼻,几乎失去意识。

那潭水下暗涌,这时正值秋汛,江水湍急,两个人叫冲进一片隐秘的地下河之内。不知多久,陆慎这才抱着林容浮出水面来,见四周具是一片漆黑,并不是那深潭,也不知叫这激流卷到什么地方去了。

陆慎托着林容,见她浑身软绵绵,忙给她渡了口气。

林容水性极好,最长能在水下憋气两分半,只不过那山崖太高,又没选好入水姿势,整个人叫水面砸得发蒙,疼得叫林容几乎觉得自己肯定骨折了,见陆慎凑过来以口度气,却也没力气推开来。

好一会儿,陆慎才放开,抚着那妇人的后背:“如何了?”

林容这才冷冷道:“你是想给我度气,还是想憋死我?”

陆慎语塞:“你……”

只说得出一个字,不知从哪里出来一股激流,把两个人卷着往下游而去。这一路暗礁颇多,水流又急,又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河里,陆慎抱着林容,不时撞在那暗礁上,闷哼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这才被冲出地下河,也不知被冲到什么地方了,只见江面波光粼粼,赫然是黄昏时分了。

林容四肢疼痛感渐渐减轻,又见了天光,正想推开陆慎,往岸边游去,便见陆慎一个不甚,额头撞在岸边石壁上,虽没出血,却听得一声极大的磕碰声,顿时浑身无力地往水下滑去。

林容恨他的时候,恨不得他去死,可是在这种时候,真叫她见死不救,也是极煎熬的,犹豫了一瞬,终是扎进水里,把陆慎捞了出来。

林容不敢在水里泡太久,这时候已经十月了,北地的江水已经很凉了,她托着陆慎的后颈,又不知顺江飘了多久,这才在两岸陡峭的石壁中寻得一块儿可以上岸的大石台。

林容费劲游过去,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借着江水的浮力把陆慎推了上去。等她自己爬上那大石台的时候,已经近乎虚脱了。

她气喘吁吁,在大石台上躺了好一会儿,这才恢复些力气,身上又湿又冷,想着把包袱解下来,换上里面牛皮纸包着的干净衣裳,手往肩上一摸,哪里还有包袱的影子呢,早就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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