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萧宸不能喝来暖身的意思。
谁知道萧宸误会成什么了。
萧宸轻垂着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冷僻,喘息着低哑回道,
“小侯爷上德若谷,一向大方,是萧宸无礼造次。”
沈君曦微微挑眉,心叹这病秧子咬文嚼字,“上德若谷”,说她胸怀大若山谷,善堂开的大呢!
她弯腰含笑道,
“怎么,你不安了?紧张了?见小爷与萧逸在一起,担心小爷被套路了?”
萧宸方才的确想的是萧逸,但现在不是。
这会儿听她无所谓的提起萧逸,酸涩瞬时化空不少,轻轻“嗯”了一声。
沈君曦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说道,
“你难受就先歇着,平白无故折腾上自己,天下数你最笨蛋,放心,小爷心中有数,萧逸嘛,他有他的用处。”
说罢竟是转身走了。
不管他了。
萧宸难以理解,他进宫面圣回来,她竟然不急着知道答案。
到底是不在意,还是又有什么事比他是否取得北唐帝信任更重要?
最终,萧宸忍着胸腔灼烧痛感,无力的倒在她的床上。
熟悉的温暖的药香入他痴骨,令他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他也要被逼的沉不住气了。
……
沈君曦出了藏娇楼迎面便是一股寒风,后院内下了雪,积下一层薄薄的白,房顶铺的很厚。
沈君霆住的屋子烧了地龙,屋内温暖但黑漆漆的一片。
沈君曦顺着规律的捣药声,摸着黑走到沈君霆所在的桌边。
“阿曦来了却走的这么慢,想来是因为看不见,然而我这屋内空荡,不会撞着什么。”
沈君霆耳朵动了动,他记住了她的脚步声,竟是开口就笑她。
“听起来好像又没有失去记忆?”
沈君曦尤为高兴的抓过沈君霆的手,为他把脉,比往常是好了不少,看来她的药还是很有用的。
“我记得还有二百一十二天。”
沈君曦重重地“嗯”了一声。
倒计时成了暗号,如果哥哥能够清晰的算出来,便是没有缺损记忆。
“你怎么用了百香丸,那东西影响五感,容易辨不清事物,你在外面,吃的用的处处都要小心。”
沈君霆将香气闻的清晰,分明一样大,训诫她的模样却同长辈。
“天冷,来月事血气重,这几天过去就好了。”
同为医者,沈君曦对哥哥不用避讳。
沈君霆摸了摸她的手,触之温热,放下了心。
“对了,这几日我出去,有一件事很有意思,想同哥哥分享。”
沈君曦点亮烛台,灵动的眸子十分狡黠地望向沈君霆。
“想来是令你感兴趣的事情,说罢。”
沈君霆无声笑了笑,她有烦心事不会告诉他,这么开口,该是没什么边际的事儿。
“咳咳,我身边之前新来了个侍卫,他是波南异族人,与唐门江枫那小子瞳色一模一样,性子不错,模样也俊。”
沈君霆听了来了几分兴趣,等她下文。
“这个侍卫呢,他似乎有些喜欢天雪,前几日他为保护天雪中了箭,估计得成聋子傻子,天雪这会儿在城外照顾他呢,她还说,就算侍卫傻了,也会一直养着他。”
沈君曦兴致勃勃的看着哥哥,想看看哥哥会不会在意。
谁知道,沈君霆的表情恍然凝重,问道,
“你前几日出门遇着刺客了?你身份在这,谁会平白行刺你?若是真行刺你,当是乱臣贼子亦或者南唐叛党,也可能是我们的仇家。
天雪那丫头行事莽撞,往前就总是不知轻重地拉着你涉险,你聪明却有些自负,非得险些吃亏才能老实。”
“是谁害你?你老实说。”
沈君曦:…………
她忽然觉得这就没意思了,哥哥正常了,思维敏捷了,开始训她了!
事情的重点难道不是她的侍卫对天雪舍命相护,天雪被感动了吗!?
“你想太多了,不过是刚出城遇到山贼了,亡命之徒能有什么办法。”
沈君曦撒谎不眨眼,果断一个马虎眼过去令沈君霆松了口气。
沈君霆这才问道,
“那侍卫脑袋要是中箭也就难活了,旁的地方怎么会痴傻?要是哪根筋搭错了,你救回来便是。”
沈君曦觉得哥哥真的抓不住重点。
她百无聊赖地拿过桌面药舀,帮他磨起药,
“我没那本事,反正就是傻了。”
沈君霆有些听不出她话里意思,分析说道,
“天雪浮躁贪玩,让她照顾傻子,她撑不得三天,很快就会花银子找下人照顾。”
沈君曦一听,露出一抹狐狸般的笑来,故意说道,
“不,她亲自留在南城照顾了,也许最近都不打算回来了。”
沈君霆疑惑问道,
“真如此上心?”
沈君曦点头,但想到哥哥看不见,用力地“嗯”了一声。
她内心还是希望哥哥有人照顾,有人陪的,而那个人,最好是天雪,因为她信任天雪,旁人信不过。
但是哥哥倔强,宁可一个人,也不见天雪。
谁知道沈君霆却笑着摇了摇头,说了三个字,
“不可能。”
沈君曦讶然,
“怎么就不可能?”
“你怎么忽然惦念着男女之情?”
沈君曦被问得心虚,用力的捣了两下药,
“谁惦记了,好奇你会不会在意罢了,毕竟天雪整日讹着都想嫁你!”
“算不得在意,方才忽然想你了,骗旁人说翠笛碎了,其实没有,因为不知道外面的人能不能信。”
沈君霆真真切切记得了沈君曦上次说的话,她女扮男装,他便不能暴露自己身份。
他仅是玄知公子,被她留在后院养病的义兄。
“爷爷留下的人,该是能信,但也不能多说,我平日里鲜少带人在身边,也没什么心腹,混日子,等爷爷回来,等哥哥痊愈。”
沈君曦语气轻盈轻松的很,让沈君霆放下了心。
“以后不用想我了,皇帝赐给我一座私邸,我打算将哥哥接过去,哥哥现在恢复的不错,我该是能尝试以银针刺激穴位,为哥哥调养。”
过去沈君曦不敢动针是怕沈君霆受不得刺激,现在她可以试试。
这算得她烦闷枯燥的权斗生活中唯一的值得庆祝的事。
沈君霆温柔的摸了摸妹妹的脸颊,轻声道,
“好,阿曦觉得可行便可行,哪怕治不好,我也愿意一直拖累着阿曦。”
“胡说,分明是我拖累了你,于我而言,哥哥不在,这天会塌,所做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能支撑着她苦苦经营至今的精神支柱是沈君霆。
哥哥在,日子过得才有盼头。
沈君霆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从不逃避她,强撑着保持清醒,便就是为了让她不怕,不孤单。
兄妹两心意相通,能感受对方心境。
……
临睡前。
外面时不时传来的弦乐嘈杂,沈君霆说想听琵琶曲。
沈君曦找玉如意借了一把五弦琵琶,弹指拨弄行云流水,音律如珠玉落盘,细碎清越,如鸿雁展翅飞过巍峨的高山,从容自在、游刃有余的穿梭滑翔,无边疏狂,无边自在,优游自如的翱翔万里江山。
心弦之音,可传人心,引导人走进灵魂的秘境。
同一首曲儿,不同人演奏都是不一样的,沈君曦的心境之音,蕴藏着她的魂,切切嘈嘈,嘈嘈切切的曲意能往听者的灵魂里渗。
沈君霆睡着后,沈君曦翻看起了他搁在边桌上的一叠白纸。
首页是—百蛊陨术。
哥哥的字原本是好看的,只是现在难以控笔,字会忽大忽小,歪倒扭曲。
她往后翻了翻才默写了一半,还没到缺失页,也不知道是没想起来还是练笔困难。
这方面她不想逼哥哥,算算日子,那位叫万古的人也该从隐谷回来了,再不回来,她就得自己派人去请川蜀江枫…
出来混迟早要还,这脸终究是要拉下来了了。
接近子时,藏娇楼一楼的客人少了许多。
沈君曦困倦的推开房门,恍然想起萧宸还在屋内。
这间房是距离后院最近的屋子,窗户下去能直接落进后院,一直都是她自己住,不能让给旁人。
沈君曦推开门后微微震楞,萧宸还没睡,但是散了发,仅着里衣,披散着满头青丝靠在床边翻看着那本残破的百蛊陨术。
分明上一刻还是灵清骨秀沉谧模样,但转眸看向她刹那,清澈潋滟的眼睛里荡过一抹优柔的哀怨,整个人气质变得温软微妙,意味深长的说道,
“天都快亮了,还以为小侯爷不打算回屋睡了。”
沈君曦走到床边,心中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一眼,
“你要睡觉就换一间屋子睡,回书院也行,你要说话就把衣裳穿起来好好说,哪有这么在床上等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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