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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皇帝不喜欢、不关心、不情愿的事,便是小事。
然而,现在沈君曦提起,张毅不免听之失色。
狐疑着这位几个月前险些都要被处死的皇子,被人人唾弃的皇子,要成为第一个入朝听政皇子了??
“愣住做什么?还去不帮宸王量身?”
沈君曦略略挑眉,张毅递给清吏司一个眼色。
清吏司向工部借了笔墨、尺子,行礼恭敬的将萧宸邀请到屏风后。
张毅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汗,朝着沈君曦低声问道,
“小侯爷此番是什么意思啊,阎大人、霍大人以及蒋公等人可知道?”
“这不是从张尚书这里开头嘛。”
沈君曦递给张毅一个“你才是小爷心腹”的眼神。
张毅不禁回头,看了眼听到沈君曦要给萧宸刻章就避之不及退出去的吴道云。
吴道云是真圆滑,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张毅诚惶诚恐地为难道,
“小侯爷啊,下官虽说与阎大人等人一样官居三品,执掌一部,但您也知道,礼部权小,在朝会上都没有议政权啊。”
沈君曦摆了摆手,俯身轻语道,
“你看看,你想哪里去了,小爷何时让你在大殿上提议了,小爷嘛,要你……”
她一说完,张毅大松一口气,恭敬回道,
“此事好说,好说。”
说着,他又紧巴巴的说道,
“小侯爷,服印一事下官得压着,先别惊动户部他们,免得节外生枝,惹了小侯爷心烦。”
沈君曦心觉张枫林就是随了他爹,怪会说话会做人,一口称赞道,
“嗯,张尚书办事周到,小爷记在心里了。”
张毅又指了指站在门外把玩玉核桃的吴道云,问向沈君曦,
“吴大人现在……”
话没问完,意思已经到了。
“吴大人与小爷关系匪浅,都是自己人。”
张毅表面不显,其实惊呆了,甚至不相信。
吴道云这些年软硬不吃,滑头滑脑的,偶尔傅太师提出的不合规章的安排,他都有办法躲过去,怎么会轻易的上镇国府的船?
看出他不信,沈君曦朝着吴道云说道,
“吴大人,小爷方才想起一件事,长乐道有颗梧桐树生在路中间实在碍眼,你回头派人去砍了,别影响小爷以后回府。”
吴道云听了立刻拱手道好,犹豫都不带犹豫的。
皇帝把乾德府赐给沈君曦了,别说沈君曦想砍回府路上的树,就算她现在让他修一条回家的路,再铺上红毯都行。
张毅瞪大了眼睛,内心直呼吴尚书真敢啊!
凤凰非梧桐不栖,那颗梧桐树可是皇后傅紫秋小时候在家门口种下的!
横在路中间多年都没人敢动!
萧宸量好尺寸回来,张毅与吴道云将两人恭敬送到门口。
张毅站在工部府衙门前,小声问向吴道云,
“吴尚书去砍树,就不怕得罪咱们头顶的人?”
吴道云捋了捋胡子,盘玩着手中的白玉核桃指了指天,
“张尚书说笑了,咱们头顶只有天子,小侯爷现在受陛下宠爱,她说什么,照做,便错不了。若是不照做,亦或者驳了她的面子,才是吃不了兜着走。”
吴道云并不是不知道那棵是皇后种的,而是他处事便是如此。
府邸是皇帝赐的,树是沈君曦要砍的,傅太师怪责他,他是不怕的。
他不刻意巴结皇帝,但皇帝宠谁他帮谁办事,该贪就贪,该装瞎就装瞎。
谁都不攀附,也不与谁为敌,浑水摸鱼,无为而治,就是他这么多年的生存之道。
傍晚时分,张毅进宫面圣。
不久后,身在书院的萧宸被范晓派来禁宫卫秘密召见进宫。
凌墨带着消息到藏娇楼汇报给沈君曦的时候,萧宸已经单独进宫有小半个时辰。
藏娇楼下灯火通明,弦歌绕梁,身姿曼妙的姑娘们,清歌妙舞,翩跹于富家公子之间,呈现出一派绯靡之色。
“小侯爷还是不打算见蒋公明吗?”
凌墨望着独自饮酒的沈君曦,一时有些为难,假期已过,沈君曦现在直接不回书院,而蒋公明却一直在书院等她,让他寻她好几次了。
沈君曦望着楼下的歌舞,抿了一口温热暖身的黄酒,
“暂时见不得,过几日回去。”
凌墨听后抱拳说道,
“对了,属下清查过账目了,沈青林上月截止目前的开销是五万两。
小侯爷出城那日,许夫人也深夜离府,与小侯爷是前后脚,属下怀疑买凶刺杀小侯爷的人是慧明郡主,许夫人是她的人,她也许因何瑜一事对小侯爷怀恨在心。”
听完凌墨汇报,沈君曦无端松了口气,她不是在意沈青林,而是在意爷爷。
不是沈青林杀的她……亦或者沈青林不是主谋,只是受人蛊惑,她都能放过他,就算是为了爷爷。
血脉相残,受伤的是爷爷。
“嗯,你继续派人去查慧明郡主,过去现在的信息都要。”
有些过去的事沈君曦原本是不想查,比如娘亲是因为具体什么事情离开的京城,但如今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弄明白了。
这时候,一位发束朴素檀木簪,肤白唇红的清俊少年踏入了藏娇楼。
他身上卷携着一股文人秀气,一进门便与眼前的风花雪月格格不入。
竟是萧逸。
萧逸不知道从哪打听到沈君曦在藏娇楼的消息,他抬起下巴看向三楼,与坐在红栏边的沈君曦打了照脸。
萧逸朝着沈君曦笑了笑,走向富丽堂皇的阶梯,玉如意本是想拦他,沈君曦却不动声色的抬了下手,意为放行。
最终,萧逸走到了沈君曦跟前,微微颔首,行止有礼道,
“萧逸贸然前来,若是叨扰了,望小侯爷见谅。”
沈君曦从托盘中拿起一盏酒杯搁在对面,
“不打扰,殿下请坐。”
萧逸凤眸中划过些许诧异,落座后,受宠若惊说道,
“小侯爷因我一事与蒋公不快,都不愿回书院,我以为小侯爷会直接将我赶走。”
“此事与六殿下无关,六殿下不必多想。”
沈君曦拿起酒盏,转脸静静地看向楼下跳舞的花魁姑娘。
“我从母妃口中得知了皇后的事,小侯爷待九弟极为护短。”
沈君曦收回目光,看向他。
萧逸露出一抹苦笑,温声继续说道,
“我并非嫉妒九弟,甚至从未视他为敌,只是比文论武,我不差九弟,但论出生,我胜他太多。”
“我亦承认自己有野心,不愿看着荒唐的萧云泽继承大统,但我不信九弟没有野心,皇子众多,人人皆有野心,小侯爷为什么会选九弟?还是说,小侯爷当真看中九弟皮相?”
沈君曦听后笑了,眉眼中的冷漠桀骜少了几分。
她提起酒壶为萧逸倒了一杯酒,嗓音清澈明晰,
“六殿下忽然开门见山让人心里舒服,足以证明六殿下也是聪明人,小爷如果没将宸王留在身边,六殿下该是依旧能沉得住气,每日写写画画,游山玩水。”
萧逸眸底浮现出一抹疑惑。
他不太懂沈君曦的意思。
但到了这一步他怎么可能沉得住气。
原本依附沈氏门庭的多数大臣都开始有意弹劾萧云泽,渐渐朝他归拢。
却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位异族的九皇弟将他的路封死了!
如今,只要沈君曦不点头,依附于沈氏门庭的朝臣便是对他有心,也不敢为他出头,甚至会倒戈。
他莫名其妙且突然的要被弃了,怎么沉得住气?
“宸王仅比六殿下有耐心些,其余比不过六殿下。”
沈君曦这话一出,站在一旁的凌墨都好奇的看向她。
虽然他不敢再干涉萧宸的事,但沈君曦这么说,令他意外极了。
平时沈君曦可太护萧宸了。
萧逸端起触之温热的酒盏,撩起袖子,清雅有礼地敬向沈君曦一杯,无奈笑道,
“小侯爷若能助我,我同样沉得住气,便是十年八年都等得住。”
沈君曦望着他没说话,默认萧逸说的没错。
“小侯爷是性情中人,行事肆意潇洒,只是小侯爷的一时兴起也许只会害了九弟,江南对九弟来说很好,他毫无根基,这么下去定然危机四伏,举步维艰。”
萧逸这句话也在点上。
“说的不假,可是,六殿下不过有个做尚书的外公罢了,宫中皇子甚多,其中不乏有家族为背景,小爷为什么选你?”
沈君曦怡然自若地问向萧逸。
萧逸望着她的眼睛,饮下杯中酒,不假思索的回道,
“他们怕死不敢与傅家争,但是我敢。江山似锦,不仅仅在我的笔墨书画,更在心中,我心怀一腔宏图大志,渴望书一册恢弘盛世。
九弟生在北唐是异族,数年来尽是压迫,他心中有恨,但我没有。
我心怀壮志,想要凭一己之力让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从此再无战事,小侯爷为什么不能选我?”
沈君曦捏着酒杯,搁在唇边,迟迟未饮。
怀揣满腹圣贤书,想治理出太平盛世,她觉着六殿下倒是有些意思了。
起码听起来的确比病秧子有前途,她只知道病秧子学识不错,还没想过病秧子是不是治国之才。
也许是看出沈君曦眸底的松动,萧逸走到她面前,半蹲下身,凤眸隐带着恳求道,
“我差的仅是小侯爷一句话,而九弟差的太多太多了。”
沈君曦唇边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她侧过身,低头凝视着他,桃花眼里也氤着笑意,戏说道,
“六殿下又沉不住气了,蒋老师不会让你对小爷说这一句,小爷照拂宸王只会被你们多想、多虑,但傅氏门庭不会担心,不会放在眼里,不解决权倾朝野的傅氏门庭,你拿什么与傅家的孩子争?
傅家的后妃不止有皇后,皇子也不止有萧云泽,所以,你差的怎么会是小爷现在的一句话?”
萧逸怔住,意外沈君曦竟然猜到是蒋公明教他…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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