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对应的,次条林瑞阳的文章,作者署名却是她。
虽然评论区有忠实读者提出了疑问,说黎水镇的相关文章以前都是舒杳写的,这次为什么换人了,但并没有人回复。
舒杳询问了编辑部的同事,得知并不是他们在排版的时候搞混了,网站署名就是如此。
她便拨通了周悦的电话,但周悦并没有接听,好几分钟后,才回复了一条道歉消息:【抱歉啊,杳杳姐,小王被开之后,瑞阳哥还没招新助理,所以凌晨的文章,也是让我发布的,我太困了,两篇文章一起发,一不小心就弄混了。】
舒杳面无表情:【总编怎么说?】
那头一直处于【对方正在输入中……】,却迟迟没有回复。
舒杳瞬间有了答案:【这么大的错误,根本没有往上报?】
周悦:【对不起杳杳姐!真的对不起,我可以做任何事弥补这个错误,你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我好不容易马上就要转正了,要是这个错误被报上去,公司肯定不会留我的。】
舒杳知道,此刻和周悦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她按灭手机,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了?”沉野抽空看了她一眼。
舒杳抿抿唇:“我得回一趟公司,好像不太顺路,要不你把车停路边吧,我打车过去。”
“博文大厦?”
舒杳刚疑惑他怎么知道的,很快又想起来,之前帮他遛狗的时候,抵押过工作证。
她点头。
下一秒,沉野便将车子掉了头。
二十分钟不到,舒杳推门下车,却不想沉野也跟着进了办公楼。
舒杳:“你干嘛?”
沉野回答得理直气壮:“看热闹。”
“……”舒杳被逗笑了,心说也行,有沉野在身边,架势大了不少,万一等会儿打起来呢。
更何况,昨晚的事情,除了她自己,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俩人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了一脸愧疚的周悦。
周悦垂着眼,眼眶通红,像是刚哭过,她拧着手,语调哽咽。
“杳杳姐,真的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把你和瑞阳哥的文章弄混的,我真的是困迷糊了,求求你了,你能不能别往上报?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整个办公室的人听到。
大家纷纷侧目,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舒杳平静地说:“周悦,这个问题触碰到了我的底线,我不可能不往上报。”
周悦泪如雨下,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杳杳姐,我爸现在还在医院住着,我这个月转正,工资提了之后就能给他交住院费了,要是上头知道了,肯定会开除我的,我爸就治疗不起了。”
同事们听完俩人的对话,联系今天的推送,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纷纷站了出来:
“虽然确实是失误,但没必要闹得小周待不下去吧,小姑娘也不容易。”
“杳杳,也就一篇文章的事情,你每个月要写多少篇,少这一篇不少啦。”
“是啊,而且也不只是弄错了你的文章署名,瑞阳的不也被搞错了吗?他就没计较这事儿,刚才还让小周别担心,好好照顾她父亲。”
……
被提及的林瑞阳这才走到俩人面前,一副调和的姿态:“杳杳,这事儿谁都不想,但是小周确实不是故意的,要不然就这么算了吧。”
你一言我一语。
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她重重包裹,将她置于一个进退不得的地步。
好像只有选择原谅,她才配做个人,否则,就是无情冷血的怪物。
可是凭什么呢?
就在她难做的时候,身旁突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来不及了呢。”
舒杳顺着看去。
沉野扬了扬手里的手机:“不好意思啊,看你们的文章末尾有总编邮箱,我想着这种错误要及时纠正,刚才就发了个邮件过去,不会是好心办坏事了吧?”
虽然不合时宜,但舒杳确实差点笑出声,她终于明白,昨天他那句“那就泼回去”,是什么意思。
总编的习惯,大家都很清楚,其中有一条就是,她每天午休时间都会抽空查看总编邮箱。
闻此,林瑞阳和周悦的脸色,很有默契地一白。
可已经于事无补。
没一会儿,总编就语气严厉地在群里发布了视频会议通知。
舒杳走进会议室后,抱着电脑的林瑞阳和战战兢兢的周悦也一前一后推门而进。
所以人都心情凝重。
除了沉野。
他姿态悠闲地靠着沙发,把“颇有兴致的吃瓜群众”这九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周悦扯了扯舒杳的袖子,尴尬问:“杳杳姐,这种会议,外人在场不太好吧?”
舒杳把手抽了回来,笃定地说:“他不是外人,是我的证人。”
一句话,堵了两张嘴。
林瑞阳坐在舒杳对面,把电脑连上投影仪,打开会议软件,但奇怪的是,画面里并不是总编,而是向来不太管编辑部事宜的总经理陈总。
陈总约莫五十来岁,西装笔挺,面容严肃:“你们总编不舒服,就由我来代替她开这个会。”
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不舒服了?
舒杳心里陡然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这话像极了高中的时候,主课老师对大家说体育老师不舒服,这节课就由他来代上了。
“舒杳,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不公平,但是你也要为公司考虑考虑,公司会在经济上对你进行补偿,你觉得可以吗?微信平台量已经突破了100,网站和微博那边的反馈也很好,如果删除重发的话,无疑是一种断流,而且你也知道,微信平台一天只能推送一次,这种热点性新闻,等明天再发就过时效了。”
“我无法接受。”舒杳看起来一如既往地平静,“我的最低要求,是各渠道修改文章,纠正署名。”
“这不就相当于告诉大众,我们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更何况瑞阳的文章,不也错署了你的名字吗?你看人家就能体谅公司的难处,不计较。”
“陈总,杳杳毕竟才进公司没几年,和公司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也可以理解。”
林瑞阳平日里茶里茶气的,舒杳全当看不到。
此刻却没有这种心情了。
她冷哼道:“如果我的文章写成那种质量,我也想署别人的名。”
画面右下角,林瑞阳的脸色果不其然变了。
陈总拧了眉,斥责道:“舒杳,不管怎么说,林瑞阳是你的前辈!这件事,总部这边已经下了决定,如果你不能接受,可以辞职。”
是总部的决定,还是他自己的决定?答案昭然若揭。
舒杳此刻终于明白了,明明要证明这篇文章的归属,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情,林瑞阳为什么还能如此肆无忌惮,原来是已经找好了庇护。
舒杳不卑不亢地说:“我可以辞职,但即便辞职,我也不允许我的稿子,被别人霸占。”
“你!”陈总看硬的不行,又只能来软的,“舒杳,你还年轻,我这么跟你说吧,你要是和公司对着干,即便辞职了,你觉得这圈子里还有公司敢要你吗?留在公司,一篇稿子换几万块的经济补偿,何乐而不为呢?至于周悦该如何处罚,也全都有你决定。”
周悦苍白着脸,垂头:“我接受一切处罚。”
“舒杳,你觉得呢?”陈总又问。
在此之前,舒杳对陈总就印象不佳,但因为一个在总部,一个在分部,接触不多,她也就没太大所谓。
但当他以一种施舍的态度说何乐而不为的时候,舒杳突然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无论如何,这公司她都不可能再待下去了。
既然已经有了辞职的决定,舒杳也懒得再维护他人的遮羞布。
她抬眸,直视着林瑞阳的眼睛:“林……前辈,你敢说,这次的事情,只是周悦的失误,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陈总不可置信:“舒杳,你在说什么呢?今天的文章刚推送,瑞阳一看到就跟我报备了,还问是不是应该删除重发,怎么可能和他有关系?”
林瑞阳也是一脸懵:“杳杳,我体谅你心情不好,但是这样随便扣锅,未免有些伤感情吧?”
“抱歉,我和你之间没感情。”舒杳冷淡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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