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
谢奕修听着,像听上辈子的事情。
“他夺冠的时候我特别激动,看直播听赛场为他放国歌的时候都哭了,”说着说着,岑遥叹了口气,“但是前年开始他就去国外休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他的比赛,好希望下个赛季可以有他,他应该也在为回赛场作准备吧。”
谢奕修没接话,良久,他说:“可能他不想再比赛了。”
“不可能。”岑遥不假思索地反驳道。
她望着谢奕修,坚定地说:“他不会放弃他的梦想的。”
谢奕修垂下眼睛,指腹摩挲了一下木质的筷子,意味不明道:“你怎么知道他还是那样,如果他变了呢。”
岑遥愣了愣。
半晌,她说:“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他。”
谢奕修看了她一眼。
岑遥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从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他了,一直看着他走到今天,他从来没变过。我到现在都记得他第一次参赛,在终点站接受的那次外媒采访,那段视频鼓舞了我很长时间,能说出那些话的人,不会变的。”
谢奕修记得岑遥说的采访。
她看起来很想告诉他具体的内容,但他却没有流露出要听的意思。
没什么可听的,因为那次采访的稿子,几乎都是工作室提前准备好的。
那些别人写出来的字句八面玲珑、滴水不漏,但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鼓舞她的,不是他。
“吃饭吧。”谢奕修说。
岑遥便把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她觉得或许自己说得太多,让对面的人不耐烦了。
餐厅确实值得排队,这次的尝试没有踩雷,离开饭店的时候岑遥边走,边举起手机面朝自己录了一小段视频:“……今天好开心,有人接我下班,还陪我打卡了想吃的餐厅。”
谢奕修看向她的屏幕,小姑娘长得不高,举起手机来也拍不到他的脸,他只有一条黑色的袖子入镜了。
录完之后,岑遥收起手机,高高兴兴地指了指某个方向:“你的车停在那里,我们过去吧。”
回家的路上,岑遥舒服地倚在车门和座位之间的角落,把录下来的视频发到了谢奕修的私信里。
山今遥:“视频”
山今遥:“等你回沪市也可以尝尝这家店的锡纸鲈鱼!”
山今遥:“11月24日,明天记得准时出来,不要再让桑默等了。”
把岑遥送回去之后,谢奕修在车里坐了一会儿。
这台车便宜,隔音不太好,外面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虫鸣声和其他车子经过的引擎声,都能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打开车顶的灯,解锁手机,点进了自己的微博。
都是两年前的内容,谢奕修随手翻了几下,就能看到从前那个被包装得很漂亮的自己。
图片都是精修过的,他穿着昂贵和体面的衣服,看起来那么完美无瑕,那么符合所有人对一个明星赛车手的期待。
岑遥向往了这么多年的,就是这样的他,对么。
但他其实不喜欢接受采访,不喜欢接代言和拍广告,相比之下,他更愿意用这些时间备赛和休息。
可是不行。
车队最初是父亲买下来给他的,就算一开始他可以靠着家里的投资维持车队开支,不断签下新的选手,然而一支车队想要长远发展,必须要创造足够多的商业价值,曝光越多,赞助商的队伍越庞大,才有更多的营收,才能让车队拥有更好的训练条件。
况且一直以来他最想要的,是能够凭借自己而非家里,在这个行业里拥有一席之地。
于是成年前从未低过头的他,也学会了妥协。
谢奕修忽然觉得,自己跟岑遥走近的决定,可能是错的。
充斥他整个生活的,不只是她看得到的荣光、功成名就,和努力就有收获的童话故事,那具闪闪发亮的外壳下,有的是她看不见的挣扎、退让,与无可奈何。
他不是无所不能,不是所向披靡,在度过两年前那个让他终身难忘的赛季之后,他也真的想放弃。
如果岑遥知道这些,她会怎么想呢。
手机上方弹出一条消息。
岑遥:“转账”
岑遥:“这个月的车钱,记得收一下。”
谢奕修没有收。
他开始考虑,要用什么理由告诉岑遥,以后不能再送她回家了。
岑遥没做错什么,只是他做不到每天面对她的时候,都要反复意识到,她喜欢的,不是真正的他。
谢奕修开始在输入框里缓缓地打字:“抱歉,昨天答应来接你,是我没有考虑清楚。”
指腹悬在发送键上方,下一秒就要按下去。
把车钱转给桑默之后,岑遥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把谢奕修的采访转发给他看一下。
从在电影院里第一次见面,她就发现了桑默眉目间的阴郁,以及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模样,能感觉到他像是正处于人生的低谷期。
不知道她的偶像,是不是也可以鼓舞到他。
岑遥轻而易举地在收藏夹里找到了谢奕修的那次采访,她把进度条拖到最后一分钟的位置,截了几张图,发给了桑默。
其实在这场采访里,谢奕修的回答百分之九十都是由工作室把关的,因为那是他的f1首秀,面对的还是外媒,稍不注意产生的影响都是国际级别,要确保万无一失。在整场采访中,只有最后临时增加的一个问题是他自己回答的。
她就是被最后那个问题打动的。
岑遥:“这个就是我跟你说的采访,你只看最后一分钟就好了。”
岑遥:“那个赛季的收官战,谢奕修差一点就被旁边的选手撞出赛道了,要是真的那样,他很可能会没命,所以记者问他在距离死神最近的那一刻,有没有后悔过选择f1。”
岑遥:“他说没有,不是没有后悔,是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他把所有的努力都放在赛车上,付出那么多沉没成本,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有任何停止的机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能放弃。”
谢奕修手上的动作硬生生地止住了。
岑遥说的,是那次采访里,唯一一个他自己回答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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