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院内殿里,鎏金缠枝香炉缓缓升起沉水香,白瓷御贡的杯盏摔成碎片零落到地上。
宁如颂越是怒不可遏,面上就越平静,只有抬起的眼眸遮掩不住,流露出让人打怵的冰冷之意。
贺玥能怎么回答?她不想怀孕,更不想给宁如颂怀上孩子!
可境况逼人,心生怯意,她只能握着宁如颂的手腕,翕动嘴唇,说着违心的话语,“臣妾愿意的。”
贺玥心绪大乱,不敢直视宁如颂,长睫颤动,微阖眼眸,这是怯懦者的表现,而她现在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怯懦者。
宁如颂缓缓抬着贺玥清艳秾丽的面颊逡巡着,他淡淡问,“愿意什么?玥玥你得把话给说清楚,孤不明白。”
太浅显的谎言,如暴晒在艳阳之下的鬼魅,一览而尽,贺玥几乎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吐息都在诉说着言不由衷,她往日令人叫绝的精湛演技好像一瞬间了无踪影。
贺玥跪坐着,直起纤薄柔弱的背,乌发顺着肩颈滑落,她尽力平复着繁杂苦涩的内心,带着柔顺的浅笑,“臣妾愿意给殿下孕育子嗣。”
她抬眸,柳叶眼里蒙了一层水雾,好似被宁如颂冷意给惊着了,“殿下您不要如此对待臣妾,臣妾真的很怕。”
宁如颂未言语,隽冷俊逸的面上仍然无甚表情,气氛一刹那凝重起来。
他骨节分明的手抬着贺玥的脸,冷眼瞧着她的惊悸不安、惶恐畏惧,她好似被他牢牢的囚握在手心,一切皆由他一人肆意掌控。
可这终究只是好似,贺玥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不是冰冷生硬的物件,他就算夺到手了,她面上柔顺乖巧,可实际上心里没有半点软化。就如同她对碧院宫人一般,看似良善温和,心里却漠然冷视着。
“怕?”宁如颂终于松开钳制着她脸的手,嗓音沉冷,“玥玥,你对孤好像从来只有这一种情绪。”
他这句话说的很对,贺玥蓦然僵住身子,从宁如颂太子身份揭露在贺玥眼前时,她对他拥有最大的情绪便是惧,畏惧、惧怕、恐惧。
贺玥摇了摇头,她纤软的手拉着宁如颂的手放置在她柔软的腹部上,抬起水凛凛的眸子望着他,“臣妾下午只是震惊之下打碎了一个碗,并非不愿。”
宁如颂感受着手背上的温热和掌心的柔软,一时间想到如果贺玥当真怀孕,他掌下的柔软腹部中就有了一个二人的孩子。
子嗣是血脉的传承,在皇家尤为的重要,可是宁如颂却半点都不在意,甚至丝毫都不理解,为何有些父母会甘愿子女付诸一切。
他生在血亲相残的皇家,长于何家的恭敬和追随,两者都同他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却都没有给予半分的所谓亲情。
贺玥见他神情有松动,又抬臂揽着宁如颂的脖颈,将自己埋进他的怀里,嗓音隐隐带着委屈,“臣妾之前只不过是一个乡野的商户,遇见的最为显贵之人便是七品的县令,可是您却是太子殿下,臣妾怎能不怕?”
她耸着肩膀,细声细语的说着,揽着他,全然一副依靠的模样。
宁如颂掀起薄薄的眼睑,手揽着贺玥的腰肢,原本饱含怒意的心绪仿佛一下子就偃旗息鼓,太离奇了,心神的操控权不再握在他手中。
贺玥是一把刮骨钢刀,一瓶穿肠毒药,宁如颂终有一日会弯下脊背,中毒不浅。
“玥玥,你对孤不能只有怕。”宁如颂最终还是放缓声调,手中发力,将贺玥的身子压向自己,“孤是你的夫君,你该明白。”
此时此刻的宁如颂好似忘记了,他以前只是希望贺玥能乖顺的待在东宫就好,得陇望蜀乃是人之常情,他也不得例外。
贺玥明白她现今只要说些好话,就能将这次危机给度过去了,她将精巧的下巴搁在宁如颂的肩膀上,视线落在白玉为砖的地面上。
“臣妾明白的。”贺玥眼底满是疲倦,语气却真挚诚恳,“殿下总得给臣妾一些时间,总归是不差这些时间的不是吗?”
她一字一句道,“殿下和臣妾是要共度余生的,臣妾对殿下的喜爱之情也会一日重过一日。”
宁如颂静静的抚着贺玥的背脊,吐出一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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