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向娘子再没有第二个人能解这燃眉之急,因此万请小娘子看在令兄的情面上,一定救救我家郎主。”
人都已经来了,自然是打算救的。
南弦道好,接过苏合递来的药箱,管事忙掀起垂帘引她进去。
抬起眼,一眼便见床上躺着个年轻的男子,脸色惨白没有半分血色,但那五官却是极秀致的。尤其闭着眼时,眉如远山,眼梢细长微挑,若是睁开眼,应当是一副惊人的容色吧!
不过暂且不是品评人家容貌的时候,南弦上前一步登上脚踏,掀起他的眼皮看了看,复牵过腕子来诊脉,询问管事之前有些什么症状。
说起这个,管事便惶骇,“刚开始一味地说疼,冷汗淋漓不止。后来便烦躁不安,谵语连连,到现在昏睡有小半日了。”
南弦仔细辨他的脉搏,一时急跳欲裂,一时又绵软无力,便问:“中晌吃了什么?”
管事道:“还和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昨日庆州送来两筐蕈菇,很是新鲜,中晌添了道酒煮玉蕈。”
南弦听了,放下腕子又去掀他的被角,见裤管下的小腿肌肉不住痉挛,她叹了口气道:“中毒了,快把那两筐蕈菇找来我看。”一面吩咐边上侍立的人,“预备三颗鸡蛋调入麻油,先给他催吐,再找没有虫蛀的紫灵芝十钱,磨成粉煎水喂他,快去。”
候命的人忙去承办了,这时厨上剩下的蕈菇也送到了南弦面前。她从一堆蕈菇中间挑挑拣拣,最后找出两朵来,就着灯光看了看,喃喃说:“鬼笔鹅膏……所幸量少,要是再多吃一口,神仙也救不了了。”
管事惊恐地望着她问:“小娘子有办法吧?小娘子一定有办法。”
南弦沉默了下方道:“从进食到现在,少说也有三个时辰了,若是最初的腹痛恶心还容易救治,时候一长,人已经晕厥,再要救便有些难了。不过既是家兄托付,我尽力一试吧。”一面示意苏合取针包来。
眼下能做的,就是先用紫芝水中和毒性,再施针解肝毒。这种解毒的针法,是向家独传的绝技,还是当初阿翁手把手交给她的。再有学艺不精的地方,有向识谙慢慢指点,所以识谙在离开建康前,将某位可能登门的“故人”交代给了她,让她一定想办法周全。
舒口气,她用襻膊缚起了袖子,趋步上前取期门、阴包、太冲三穴施针。因泄毒和普通病症不一样,针入几分,隔多久醒针,都有严格的要求。
这期间看病人的脸色,从先前的惨白,慢慢变得赤红。南弦虽说精通医理,却也极少遇见这样的病症,因此心里不免着急,额上也沁出汗来。
管事在一旁战战兢兢,紧握着两手问:“依小娘子之见,我家郎主症候严重吗?”
南弦没理会他,只是紧盯病人神色。半晌收针之后擦了额上的汗,转头示意管事,“把他翻过来,掰直他的脚尖,用力往上顶。”
管事没太明白,但也照着她的话去做了。
南弦取出三棱针,在病人的左腿委中穴扎了一下,立刻便见黑色的血汩汩涌了出来。
这倒是个好现象,她拿干净帕子垫在被褥上,任那黑血不住流淌。见管事目瞪口呆,宽解道:“针刺放血,攻邪最捷。原本他要是能站,该靠墙踮足,这样疗效更好。可惜人不能醒,只好事急从权了。你先前说他有胸痛,呼吸不畅的症状,怕是毒蕈引出了心疝,我还要取足太阴、厥阴放血,劳烦你帮忙。”
管事忙道:“小娘子这是救我们郎主的命呢,小人怎敢当劳烦二字,一切听凭娘子吩咐。”
南弦道好,回身看左右委中的针眼,直到流出的血色正常且自行缓缓止住了,这才探身过去替他将淤血擦净。
原本一日之间放血的部位是不宜过多的,但这毒症和一般病症不一样,不能用寻常的手段来治。就算气血亏损些,也比送命强。
她屏息凝神,照着阿翁传授的章法施为,阙阴的血放完之后,他的脸色分明好了许多,呼吸也不像之前那样急促了。这时紫芝汤送进来,她偏身在床沿坐下,拿银匙一点点喂进他嘴里,见他懂得吞咽,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管事仔细端详,小心翼翼问:“小娘子,我们郎主何时能醒过来啊?”
南弦摇了摇头,“毒不过去了十之二三,不敢断言究竟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管事踌躇道:“郎主不能醒转,恐半夜有什么突发的变故,我们不能应对,能否请小娘子留在此处,等我们郎主好转了再回去?”
一旁的苏合听了,望着南弦道:“小娘子彻夜不归,不合礼数,到时候话就不好说了。”
南弦也说是,“你们是借着郑国公府的名头来请我的,族中还有耆老长辈,要是我夜不归宿,责问起来不好交代。反正今晚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若是再有恶化,就算我在这里,也是无计可施。还是容我回去吧,明日我再来,届时开了方子,慢慢调养。”
管事显然很彷徨,不敢让她走,又不能强留人家,搓着手一脸的懊丧。延捱半日没有办法,只得应了声好,“那我这就命人备车,小娘子今日辛苦,且回去歇息,明日一早我再派人迎接。”
南弦说不必了,“我认得路,明日自己来。”说罢回身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晚间每隔一个时辰,就喂他喝紫芝汤,体内毒须得尽快排出,才能好转。”
管事点头应了,比手送她出门,南弦登上马车,将要放下垂帘时忍不住问了句:“治了这半日,还不知贵家主高姓大名。”
管事“哦”了声,“家主姓唐,单名一个域字。”说罢浮起一点涩然的笑来,“不过回到建康之后,这姓氏大约是要改了。小娘子有救命之恩,不敢隐瞒,再过几日,家主便姓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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