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的哭嚎声,榻上孩童的眉心轻轻颤了颤。
胡海被耳边的哭叫声烦得厉害。
是左边的住户在吵架?还是右边的住户又在看什么恐怖电影?他紧紧闭着双眼,努力安抚自己,只要再过几天就能去学校报道,离开简陋的出租屋……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裹上被子,捂住耳朵。
胡海想要将被子卷得紧一些,却发现自己的身下硬邦邦的不说,浑身更是如同被鬼压床般,一动也不能动弹。
所谓鬼压床,也就是睡眠瘫痪症。
这种会造成意识清醒但无法说话或活动身体的状态,常发生于入睡阶段又或者是即将苏醒阶段。
胡海静静等待身体的复苏。
只是随着五感的清晰,他逐渐闻到一股淡淡的中药味,而后又听到耳边阵阵哭声,尤其以一名女子凄婉的哭喊声最为响亮:“我儿……我儿——”
“夫人!夫人!”
“快,快拦住胡夫人!”
“夫人,还请您节哀……”
从触觉到嗅觉,最后再到听觉,胡海隐约察觉到古怪。发现自己能控制身体以后,他费力地睁开双眼。
眼前还有些模模糊糊。
胡海眨了眨干涩的双眼,迷茫地看向顶部。用丝绸和金银丝线穿插制成的床幔由中心往四边落下,尾端还垂着各色宝石装饰,看着……就很贵!
最重要的是这不是他的房间!
自己还能凭空挪动地方的?几乎思绪落下的同时,拉扯成一团的宫仆使役中终于有人注意到床榻上的景象:“……公子?扶苏公子,胡夫人——公子醒了!胡亥公子醒了!”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无数道视线齐齐投向胡海,而胡海也呆呆地看向榻边几人,下意识重复自己听到的话:“扶苏……”
扶苏公子惊喜非常:“胡弟!”
胡海大脑渐渐清醒:“你是……扶苏,我是,我是……”
扶苏公子心里一咯噔,柔声回答道:“胡弟,你当然是我的幼弟,阿父的十八子,胡亥啊!”
我……是……胡亥!?
胡海眼前一黑,咕咚一下晕厥过去。
殿内再次乱成一团。
刚刚回过神来的太医令和令丞面色大变,不假思索地扑上前去。他们动作利索地扶住胡亥公子,紧接着静下心来上前把脉。
诊查得到的答案令人大吃一惊。
令丞面色微变,而后更是谨慎地换了只手重新诊了一遍。
怎么可能!?
原本那油尽灯枯的脉象,竟是起死回生!?
令丞瞳孔颤抖,大吃一惊。
他强忍内心震撼与激动,又有些怀疑是自己误诊了。令丞侧身让开,请太医令公孙亮再行复诊一遍。
胡夫人泪眼婆娑,双腿发软。
她紧紧抓住宫女的手腕,满怀着恐惧和希望看着两人。
诊察的结果也让公孙亮深深吸了口气。
他瞬间明白令丞震撼的原因,望着胡海的双眼里满满都是震惊,甚至有些惶恐:“神迹!这是神迹啊!公子胡亥,公子胡亥他吉人天相,竟是,竟是熬过来了!”
胡夫人身体一软,瘫在宫女怀中。
她喜极而泣:“我儿我儿……为娘的胡亥啊……”
胡海没法不晕。
无数记忆伴随着剧烈的头痛涌入脑海,有自己昏迷前夕的,也有关于原主的:秦王政、咸阳宫、扶苏公子、胡亥公子……哈!
胡海再次睁开双眼,双目无神。
他的目光划过陌生又熟悉的众人,又缓缓划过周遭环境,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变成了秦二世胡亥。
秦二世胡亥。
居然是秦二世胡亥!
秦二世胡亥,乃是秦始皇之幼子,同时也是历史上最知名最残忍的败家二世祖。他不但葬送了整个大秦,而且还将自己十余个兄弟公开处决,连根本威胁不到他地位的姐妹也屠戮殆尽,堪称古往今来灭自家九族第一人!!!
自己怎么就穿越成他?
胡海万念俱灰,恨不得双脚一蹬当场去世。
他又一次闭上了双眼,想从这场噩梦中醒来。
久久得不到回应的胡夫人再次落下泪来,她伸手紧紧握住儿子的手腕:“公孙太医——我儿,我儿他……”
太医令又是把脉又是检查。
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小公子乃是从马背摔落,许是头部受到冲击之故,依下官所见想来后头好好调理数日,应该会渐渐恢复。”
能够死里逃生已是奇迹,更何况其他?
扶苏听出太医令的言下之意,忍不住露出些许欢喜之色。
胡夫人松了口气,又很快升出别的担忧。
她小声询问道:“那今日的宴会呢?胡亥……能坚持吗?”
太医令尴尬一笑,有些拿不定主意。
胡夫人察觉到他的沉默,又垂首看向单薄苍白,虚弱可怜,才险险从生死关卡逃出的幼子。
胡夫人像是被人捅了一刀般,心头又是酸涩,又是疼痛。她深吸了口气:“是我糊涂……是我糊涂了!胡亥的事,我,我去和陛下……解释。”
扶苏笑道:“胡夫人不必担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宴会……陛下?父皇?
陛下是——秦始皇!?
胡海的思绪顿时卡住。
从脑海里跃然而出的念头让他呼吸急促,脸颊渐渐泛起红晕:去宴会,就能见到秦始皇?
胡海迅速睁开双眼,刷地抓住扶苏的手。
他没有半点羞耻和顾虑,毫不犹豫地开口:“大兄,我想去宴会。”
扶苏微微一愣:“哎?”
胡海精神抖擞地坐起身来,如葡萄般黑油油的眼睛湿漉漉的:“我要去宴会,我想见秦——阿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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