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方才的审讯中可知,璃美人死前,淇妃曾有意让她随自己陪皇上用膳,可惜皇贵妃不允,淇妃便让璃美人扮作自己的侍女前往。
然而走到半途,淇妃却称腹痛回了延合宫,将璃美人一人留在宫前殿,这才是导致她后来惨死宫前苑厢房的根由。
皇贵妃的猜测没有错,淇妃的确有最大嫌疑——是她费尽周折地将璃美人带到了前宫,又留她一人于此。
先不提后来从钱煜身上搜出的罪证,单说璃美人出现在前宫的因由,就与淇妃脱不开干系。
若寻常人问案,定会寻着淇妃这条线索往下查——她与璃美人的真正关系如何,两人可有龃龉?她可有害死璃美人的动机?她是否与钱煜合谋杀害璃美人?
可柳朝明审到此处,却忽然将矛头一转,开始处置延合宫重华宫的宫婢内侍,其原因有二。
其一,倘若璃美人之死当真跟淇妃有关,这便是后宫之事,不该他左都御史过问,何况论身份,淇妃身怀龙种是君,柳朝明是臣。
其二,璃美人位分卑贱,她的死其实微不足道,这事之所以闹得这么大,是因为跟钱煜与小殿下扯上了干系。
那么由此往细处想,倘若今日之事是一个局,倘若钱煜真的是被冤枉的,那么这个布局人,他有办法杀掉璃美人嫁祸钱煜,有办法令小殿下在严密的守备下犯急惊风之症,那么他一定是这重重宫闱中的上位者,与皇权息息相关。
诚如张公公所言,今夜除了陛下,整个大随最金贵的主儿都在宫前殿了,是以这布局之人,很有可能便在这大殿之中。
或者说的更确切一些,这布局之人,正是这诸位殿下中的其中一人或几人。
那么究竟是谁呢?
苏晋抬眸望去,跟着朱悯达的有朱南羡,跟着七殿下的有四王与十二,跟着十四的有三王,九王,十殿下。
可这派系的划分,就诚如她目之所见的一般了然吗?
还是这里头错综复杂,不可深究?
想必柳朝明正是堪破了这一点,才草草处置了一大帮子无关紧要的人而不再追查的吧?
苏晋想起进宫前殿前,柳朝明对她说——户部尚书钱之涣是七王的人,钱煜是他嫡子,却在太子的羽林卫任副指挥使,朱悯达与朱沢微可会对这个人放心?
是了,太子与七王势如水火,没道理老子为七王效力,儿子为太子效力。
因此,倘若不去想布局人是谁,单看此局,钱煜已是一枚弃子。他一日在羽林卫,朱悯达就一日不能对羽林卫放心,是故想要除掉他;而对于朱沢微来说,有钱煜在羽林卫,户部钱之涣就无法全心归属于他,所以他也不愿意保钱煜。
今日宫前殿上的三个派系,分以太子,七王,皇贵妃为首。
杀了钱煜,太子与七王都会满意。
而皇贵妃左不过瞧个热闹,想借机抓住淇妃的把柄惩戒她,柳朝明为淇妃安上教唆之罪,推给皇贵妃处置,她势必也会满意。
这便是为棋子之道——要深谙执棋人所想,要清楚自己的处境,最重要的是,即便身为棋子,亦要有人执棋之心,要明白自己手上,有哪些可用的筹码,从而走出令所有人都满意的一步。
而今夜,柳朝明正是利用自己手里为数不多的筹码,杀了钱煜又将淇妃推给皇贵妃,声势浩大地杖杀杖责了一群事实上无关紧要的人,为璃美人之案提上一笔看似圆满实则囫囵的“终”,却让他人无从追究。
这样的手腕,少一分则欠火候,多一分则惹众怒。
苏晋沉默而有所悟地看着眼前无疾而终的戏码,忽觉这雪夜中的深殿仿如一艘沉入深海的大舶,海潮搅帆,龙骨尽碎(注),她已深陷漩涡之中。
不多时,太医院掌院进殿来道:“禀太子殿下,皇贵妃娘娘,今日小殿下碰过的物件,用过的器皿,以及膳食残羹已验完,并没查出可致急惊风之症的疠邪。”他一顿,又迟疑道:“故而微臣以为,小殿下的惊风症,大约确是受暴恐所致。”
殿内一时无声。
片刻,只闻一个十分沉澈好听的声音道:“如何会是惊恐所致?游廊与厢房离着三丈远,麟儿一个两岁孩童,便是亲眼见着璃美人被害,也未必明白发生了甚么。”
苏晋循声望去,说话之人是十殿下朱弈珩。
古人尝用“颜如宋玉,貌比潘安”来形容一个男子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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